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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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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宋郁等人在七杀宫里住了下来。

    七杀宫依山势而建,虽身处顶峰,高高低低层叠下来,仍旧占地千余亩,规模宏大,楼台林立。

    宫内主要建筑可分为一殿七阁。一殿指的是七杀宫主殿倚兰殿,乃宫主司意兰的居所,也是七杀宫众人议事、集会的地方;七阁则分别隶属于宫内七位堂主,直接以堂主之名命名。

    七杀宫总人数与其他江湖各大门派比起来算不上多,但也绝对不少,一堂之下约有几十人,再加上专门负责烧火做饭、使役杂活的男女仆从,整个七杀宫内约有五百余人。

    七杀宫在江湖上颇有威名,对内也是治下有方,纪律严明,等级森严。只不过宫中子弟经常外出“接客”,人来人往得太过频繁,很多人彼此之间连打个照面的机会都少,顶多和自己同堂的人能稍微熟稔一些,若是遇上了其余六堂的人,很多时候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关押容翡的地方名叫风荷苑,位于七杀宫较为偏僻的西南角落里,苑内与皇宫中羽林苑相仿,有一个偌大的荷池,池中荷花娇艳,出泥不染,香气扑鼻,亭亭净植。

    与宋郁达成协议之后,花杀对外表示自己临时抽调了四名朱砂堂子弟前去看守容翡,因此让厨房每次送饭给容翡时,要多准备四个人的饭菜,从而解决了叫韩六大为头疼的食物问题。

    伺候容翡衣食起居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名唤彤儿。

    彤儿生得清清秀秀,杏眼红唇,平素穿一身鹅黄色罗裙,娇嫩如早春初柳。

    第二日一早,彤儿拎着比平时重得多的食盒从小月门迈进风荷苑,一眼便看到院中多了四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

    四人全是黑衣劲装,其中一人脸戴银白色精钢面具,看不见长相,余下三人则生得容貌不俗,引人心折。

    而此时,四个人八只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有些受到惊吓,忙顿住脚步站在原地,片刻后她才发现,四人盯着的不是她,而是她手中的食盒。

    彤儿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来,有些讨好地将手中食盒往前一送:“呃……几位大哥,彤儿给你们带饭来了。”

    话音方落,彤儿只觉眼前黑影一晃,随后手中一空,待她回过神,只看到那四人不知何时已围坐在院内石桌旁,石桌上摆着的正是自己方才手中拎着的食盒,盒盖早被揭开,四人你争我抢,已经开始狼吞虎咽。

    盒中的食物以风卷残云一般的速度飞快消失着,彤儿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眼看食盒中只剩下了一碟素菜,她顿时如梦初醒,忙跑过去将那碟菜从四只虎口中抢了出来。

    她把菜碟护在身后,有些害怕却又鼓足勇气地喊:“别吃了!再吃就没有翡公子的份了!”

    四头老虎没了吃食,八只眼睛又虎视眈眈地看向了她。

    韩六叼着筷子歪头,一双桃花眼眨了眨:“翡公子?”

    他转头去看鼓着腮帮的庄十一:“谁是翡公子?”

    庄十一打着嗝,伸手往园内厢房一指,韩六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丫头说的人是容翡。

    只是当今皇帝什么时候改姓翡了?

    众人还没想明白,彤儿已匆匆走上前,她一把抓过桌上的食盒,转身就往容翡房里跑去。

    原来七杀宫将容翡带回凤凰岭之后,为避免节外生枝,对宫内人只说带了位富家公子回来。心灵手巧的彤儿受命前来照顾容翡,她并不知道容翡的真实身份,问起容翡的名字,别人也只告诉她是“翡公子”。

    那时的容翡神智已然昏聩,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胆子又小得可怜,每天不是哭就是嚷着要找皇兄,而彤儿却以为容翡是个天生的智障儿,嘴里嚷着的也都是些胡话,于是也就没有把皇兄这两个字放在心上。

    与容翡相处了几日,她渐渐觉得这位翡公子有些可怜,明明生得那么好,却偏偏是个傻子,真是可惜了那副皮囊。

    话说容翡昨晚被宋郁点了穴道昏睡,至今仍未醒来。

    彤儿进了屋,将食盒和菜碟放在桌上,随后轻手轻脚往里间里行去。她见容翡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不由得俏皮一笑,几步来到床边,伸手推他肩膀:“翡公子,快醒醒,天都大亮了。”

    容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好半天才清醒过来,他看看彤儿,又看看屋内,问道:“我皇兄呢?”

    彤儿笑道:“又说胡话了,快起来梳洗罢。”

    彤儿扶容翡坐起身,容翡抓住她衣袖,神色里有几分焦急:“我皇兄呢?”

    彤儿摇摇头,叹了口气,像哄小孩似的哄他:“皇兄吃饭去了,你乖乖的穿衣洗漱,我再带他来见你。”

    闻言,容翡放下心来,他笑得很开心,用力点了点头。

    彤儿端来热水,服侍容翡洗漱完,又把他拉到铜镜前坐好,仔细为他梳理长发。

    容翡的头发又黑又亮,细滑如绢丝,彤儿替他束好发,又在他乌黑的发髻上插了一支碧绿水润的玉簪。容翡坐不住,头发刚梳好就站起身来想往外跑,彤儿一把拉住他:“跑什么?衣服还没穿呢!要是被人看见,岂不是闹笑话?”

    容翡有些着急,挣扎着扭来扭去,彤儿死活不让他乱动,找出一件质地轻软的藕荷色丝袍来替他穿上。

    等穿戴齐整,彤儿这才松手,容翡仿佛出笼的鸟儿一样朝外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皇兄!皇兄!”

    这厢宋郁正站在荷池边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忽然听见容翡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他转过身,只看到小皇帝正朝他飞奔,藕色衣衫随风翩飞,仿佛一朵飘摇的荷花。

    下一刻容翡便直直扑到他怀里去,温香软玉抱满怀,惊得宋郁身子一僵。

    容翡凤眼柳眉,肤如白玉,他一双手紧紧抱着宋郁的腰,头靠在宋郁胸前,轻声呼唤:“皇兄……”

    虽然昨晚已经见识过小皇帝百年难遇的柔弱情态,如今再次亲身体验,宋郁仍旧万分不适应。

    “……皇上,”被容翡紧紧抱着,宋郁一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只好僵硬地垂在身侧,“请先放开微臣。”

    “不放!”容翡抬起头,一双水亮莹润的眼望向宋郁,眼中带着几分不解的神色,“皇兄为什么老叫我皇上呢?你这样乱叫,要是让父皇听到了,他会生气的。”

    宋郁闻言,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容翡的父皇容启,早在容翡登基之前便已去世。

    看来如今的容翡非但神智不清,连记忆都一并混乱了。

    宋郁正自沉思,小皇帝软软的声音突然传进他耳朵里:“叫我翡儿。”

    宋郁回过神,对上容翡水亮的凤目,“什么?”

    “叫我翡儿!你以前都是这么叫我的。”

    宋郁沉默。

    直呼皇帝名讳,是掉脑袋的大罪。

    但抗旨不尊,也是掉脑袋的大罪。

    见宋郁半晌没说话,容翡有些不满,他抱着宋郁腰肢的双手圈紧了几分:“快叫啊!”

    容翡现在虽然是个白痴,但他毕竟是个年轻体健的男人,他双手一加力,宋郁顿时被抱得呼吸困难,无奈之下,他选择听命行事:“……翡儿。”

    简简单单两个字,让容翡心花怒放,他翘起唇角开心地笑着,眼里洋溢着动人的神采。

    身高相仿的两人就这样紧紧拥抱着立于荷花池边,池水波光粼粼,满池粉色花瓣轻摇慢舞,清风迭香,醉人心脾。

    看上去宛如神仙眷侣,柔情蜜意。

    当然,那只是看上去。

    沐四韩六庄十一站在一旁,围观了二人“柔情蜜意”的全过程。

    韩六脸色很难看,他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发一语。

    庄十一惊讶得嘴唇微微张开,似是千言万语噎满喉。

    而沐四则神情平静,只听他淡淡来了一句:“药能医假病,酒不解真愁。”

    这句话什么意思?

    韩六庄十一转头看向沐四,沐四微微一笑,并不言语,转身往前院去了。

    如此过了数日,宋郁等人昼伏夜出,在宫里四处查看,不过数日便摸清了宫内的地形。

    在宫里待的时间一长,他们胆子也大了起来,白日里也敢露脸出门,腰间佩着朱砂堂的腰牌,在七杀宫里四处流连。一路上若是见到七杀宫子弟,便大大方方地点个头打个招呼,大多数人都没对他们起过疑心,同样点头回个礼。偶尔他们也会遇到同是朱砂堂的人,那些人见他们脸生,往往会走过来盘问几句,此时宋郁等人便会将事先套好的说辞搬出来,对答如流。

    时光如水缓流,天高云淡,万里风清,七杀宫中残荷渐褪,菊花吐蕊,不知不觉已是初秋。

    是夜,轻云遮月,星子漫天,宋郁终于开始行动——只身夜探倚兰殿。

    他没有戴面具,仅黑纱蒙面,凭借着这几日的打探和摸索,顺利避开各路守卫,一路飞檐走壁,终于来到倚兰殿的最高处。

    他居高临下,亭台楼阁、殿宇轩室,尽在眼前。

    那么多厢房庭院,也不知道司意兰住在哪间。

    此时清风拂过,空气中多了几丝淡淡的幽香,宋郁嗅了嗅,辨认出是兰花的香气,他灵机一动,循香而去。

    都说司意兰平生最爱兰花,身上穿的衣服、腰间系的香囊、手里用的绢帕、卧房里叠放的锦被纱帐,通通绣有兰花。

    这样一个人,一定也会在自己住的地方种满兰花。

    宋郁猜得没错,他一路行来,兰花香气越来越馥郁浓烈,行了约莫半柱香功夫,拐过一道曲廊,眼前终于出现一片葱葱郁郁的碧绿花田,正是满园的兰花。

    此时星光遍地,映照得满园兰花亭亭玉立,名种繁多,色彩缤纷。瓣如水仙的是翠一品,萼片短圆的是西神梅,茶瓣微卷的是翠盖花,花如蝴蝶的是绿云,素心净绿的是老文团素,冰肌玉骨的是金丝马尾。各式花色应有尽有,集天下幽兰之大成。

    花田旁有一条长长的溪水淙淙流过,水波银亮,溪旁的兰花伸展枝条,素雅娴静,清幽高洁,宛若凌波仙子。

    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宋郁几乎要沉溺在这一片兰挺幽芳中。

    他放缓脚步,深深呼吸了一口馥郁的香气,顿觉神清气爽,连身上的衣衫都沾染了幽静的兰香。

    此时有哗哗水声传来,宋郁闻声望去,水声时轻时重,似乎是从清溪尽处传来。宋郁悄无声息地顺溪而下,穿过葱郁的兰花丛,没多久便来到溪水汇聚而成的一汪清泉旁。

    只见泉水清澈见底,星光洒落其中,宛若璀璨的夜明珠飘浮在水面。

    泉水中央立着四根光滑圆长的汉白玉石柱,排成一个方形,石柱之间围着雪白的重重轻纱,长长的白纱尾端浸入水中,随水流轻轻摇曳。

    哗哗的水声从重重轻纱之后传了出来,宋郁悄然握紧了手中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