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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亡灵之役(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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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鲁是恩亚帝国内很小的一个村落。因为靠近西边的边界,地势偏远,这一带的村落比其它地方要更加穷困一些。但同时也因为这样,整个布鲁村十分的平和宁静。村民也都性格温和,温顺胆小。

    所以当不断有人在村外的郊野,看到有黑色的骷髅出现时,布鲁就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恐慌。连村长对此事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叮嘱众人最近减少外出。等待着去附近的县城光明圣殿求助的人。

    然而布鲁村偏远的地势,赶往县城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郊野地带开始被众人恐惧。可村落里很多人就靠着在郊野采集、狩猎为生。再恐慌,也不得不去。

    蒂娜坐在断崖下的空地上。捂着不断发出刺痛的脚踝,眼底全是说不出的惊恐。心中万分后悔,为什么不等着丽丝她们过两天一起出来。其实家里的那些食物,再节省一点,还是可以撑过这两天的。

    想到刚才在远处草丛里看到的那具黑色的骨架,蒂娜全身又打了个哆嗦。她就是因为惊吓,才不小心倒退跌下了这个断崖。

    断崖离地面也不远,两米多的高度。但蒂娜现在脚踝受伤,别说自己爬上去了,连站立都困难。

    从昏昏沉沉的疼痛中清醒后,蒂娜就不断的在呼救。可最近来郊外的村民很少,即使来,也是小心翼翼且迅速离开。没有人发现她还被遗忘在这边缘的断崖下面。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蒂娜瑟缩着蜷起身体。夜晚特有的寒意开始渗透单薄的外衣,扭伤的脚踝依旧肿痛如刀割。但这些对蒂娜来说都不是最难熬的。

    黑夜里各种细微却不知名的细微响动,现在才是最让她神经紧绷的事情。掉下断崖前那匆匆一瞥的黑色骷髅,此时不断在蒂娜脑中回想、放大。哪怕是微风吹动地上细沙的声音,也能立刻让蒂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不断紧绷的精神和寒意,很快就让受伤的蒂娜神智开始不清。眼前的视线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了,蒂娜有些恍惚地想:威尔现在应该还在家里等他,不知道他饿了没有?或许已经开始哭泣了。

    得快点回去,威尔还这么小,没有自己不行。

    周围的响动渐渐远离了蒂娜的耳畔,她茫然地盯着前方,虚弱却急促的呼吸让胸口微微起伏。恐惧逐渐因为疲惫散去,只剩下回家去这一个模糊又执着的念头。

    身边不远处的地面突然传来更加明显的“沙沙”声,但蒂娜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和恐惧了。松散的泥土轻微的拱高、抖动后,一抹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蒂娜身边。

    蒂娜此时觉得自己好像就在做梦一样,全身都轻飘飘的。周围的景物在幽暗和恍惚的视线中模糊不清。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一个黑色人影似东西托了起来。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像在梦里一样,恐惧和震惊已经随着迷糊的思维一起流走。甚至近距离的看到头骨上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窝,蒂娜也只觉得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放平在断崖旁的地上,直到透过一片模糊的视线,看到远处靠近的火光。

    蒂娜走失的当天,拿着火把的村民,终于在半夜的断崖边找到了她。因为发烧,人已经昏睡了过去。只是蒂娜第二天醒来后,却对外声称好像是一具黑色的骷髅,把她从断崖下救了上来。

    村民对于蒂娜的说法都很震惊,但却没人会怀疑蒂娜说谎。淳朴的村落,人们的思维里没有欺骗与怀疑。但想到蒂娜当时并不清醒,也可能只是幻觉而已。

    只是从发现有骷髅出现到现在,并没有发生过被骷髅伤害的事件。不管村民们对蒂娜的事情有几分怀疑,村里对骷髅的恐惧,总算稍稍缓和了一些。

    但这样的缓和时间并不长,甚至他们还没等来县城里光明圣殿的救助,就从邻村又传来另一个消息——有强盗团突然开始在这一带出没。

    这个消息再次让布鲁全村的人精神紧绷。

    他们只是一个非常落后且困苦的小村,附近的村落条件也与他们相差不大。这样的地方,按理说不会引起强盗团的注意。但这也说明了,一旦被不怀好意的团体盯上,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强盗团的传言并没有如之前的骷髅一样很快消散,反而越来越多的人看到郊野外可怖的痕迹。恐惧的气压沉甸甸地压在布鲁的上空。村民们开始囤积食物、加固门窗、寻找各种能够藏身的地方。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一名外出狩猎的青年慌张的跑回村落。青年一边捂着受伤的手臂,一边大叫着有强盗时,整个村落立刻就像紧绷了多日,终于断掉的琴弦。

    全村都开始惊慌沸腾起来,村民们立刻扔了手里的事物。

    妇人们或小声惊叫着,呼唤自己的伴侣、孩子;或着急的在门前打转,等着未归的家人。男人们把妻儿和老人藏进家里的最深处,自己拿着农具守在紧闭的门窗之后。

    村落很快就变得空旷。但只有着薄薄土墙和木质门窗的村落,在强盗团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不到片刻,空荡荡的村外就出现了一大批打扮怪异的人马。他们相互之间没有任何统一性,浩浩荡荡从远处走近。四五十人的团队,没有任何队形可言,闹哄哄的一大片。攀谈的声音又大又杂乱。

    直到强盗团全走进村里,走在最前面一个剑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才挥了挥手,“去找,但是全给我收敛一点!”

    四五十人立刻就哄闹着散开了,提着各自的武器开始在村里游走。

    “哈哈哈哈,这种小村子,也没东西给我们收敛啊。”

    “早就说进来找了,在外面游荡有个屁用啊!”

    “喂,东西又反应吗?他妈的,找了几天什么都没有。别是又给跑了吧?”

    “给老子安静点!哟,这地方还是有两个长得不错的……”

    ……

    踹门声、怒吼声、呵斥声、惊叫声……沉默的村庄突然沸腾了起来。

    蒂娜把威尔抱在怀里,死死地缩在窗边的柜子下。她努力的想抑制身上的颤抖,但总是不能如愿。最后只能用模糊不清的颤音,小声地安慰着怀里的孩子,

    “没事的、威尔,没事的……我在这里呢。没事的……”

    四岁的男孩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把瘦小的身子努力往姐姐怀里挤。怒吼和惊叫的声音越来越大,门窗被踹开的碰撞声似乎也越来越近。

    终于随着一声巨响,蒂娜家的木门也被人一脚踹开。蒂娜把惊叫声死死咬在嘴里,双臂搂紧了怀里的威尔,拱起身子往柜子的阴影里蜷缩。

    但破门的人显然对寻找事物非常熟练。况且简陋的小屋面积实在太小,能够供人藏身的地方也非常有限。不过几眼,就发现了柜子旁边的姐弟。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蒂娜惊叫着抬头,惊恐的表情看到走进的人却突然哑然了。表情突然从惊吓转为安心。

    “光、光……呀——!!!”话还没说完,表情刚在从恐惧到安心中间的茫然上,一股白光就在她身边爆炸。身后的土墙立刻破了一个大洞,破碎的泥土和木料在她身边散了一地。

    蒂娜嘶哑地惊叫着再次抱着威尔蜷成一团,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白靴,肩上有着熟悉纹案的法师。

    “啧!居然就两个小孩么。”法师侧了侧头,似乎在烦躁刚才偏移的攻击,“不管怎么样,你们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得好。”

    蒂娜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面容英俊,却带着狠戾的法师。对方手里聚集出的白色光芒,让蒂娜突然对如此神圣的颜色,产生了一种来自生命的恐惧。

    “不、不、不……”

    蒂娜搂着威尔用背死死抵住身后的泥墙,但越来越亮的圣白光芒就如死神的号角一般在她耳际吹响。

    “救、救命——!!!”

    法师手掌上的光球一闪,瞬间直冲而去。蒂娜崩溃大喊的同时,突然一道黑影从旁边冲了出来。

    轰——!

    随着巨响,蒂娜颤抖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四周除了有些尘土,一切都维持着原状。威尔依旧在她怀里小声啜泣,身后透过土墙上破洞的冷风让她打了个激灵,思维清晰了几分。

    蒂娜惊讶地看向倒在门口不断咳嗽的法师,以及挡在自己身前,那有几分熟悉的黑影。

    “你、你是……”

    “咳咳、咳……咳咳咳……”

    蒂娜还未完全回神,地上的法师再次翻身爬了起来。白衣法师一边狼狈的咳嗽着,一边凶狠又慌乱地瞪着蒂娜和骷髅的方向。

    “找到了!它们在这里!!”法师大叫着,迅速扭头往门外跑去。

    法师离去后,骷髅终于转过身,用干枯细长的手掌拍了拍蒂娜的头,带着轻微的骨骼碰撞声,跟着往门外走去。

    蒂娜呆呆地看着骷髅离开的方向,头顶上似乎还能保留着刚才冰冷却让人安心的触感。

    “父、父亲……?”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的喊叫发生了些改变。强盗们嚣张的喧闹改为愤怒的喊叫,而村民惊恐的尖叫逐渐消失。

    青年惊讶地仰躺在地上,看着眼前用身体帮自己挡下了两只箭羽的骷髅。

    看着骷髅取出被自己肋骨锁住的利箭,在“咔哒”的轻响中,转动头骨向青年微微示意。青年这才迅速回神,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本能的反应,躲进了身后的屋子里。

    不过一会儿,屋外已经没有了普通村民的声音,只剩下强盗团以及越来越多的黑色骷髅。

    这些骷髅实力大部分都不能和强盗们相比,但它们却几乎不惧怕任何攻击。不管是被剑士斩碎、被魔法击散,还是全身都被插满了箭羽,都不能对它们造成太大的影响。顶多需要花一点时间,再把地上零散的身体恢复原状。

    除此之外,骷髅的数量也越来越多。不断破土而出的黑色骨骼,迅速组成一具具高大的骷髅。如黑色的海潮般,不断向强盗团涌去。

    骷髅们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有走动时骨骼发出的细微“咔哒”声。这个细微的声音被无数的骷髅重叠,回响在布鲁村的每个角落。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咔哒”声,强盗们从愤怒、到惊讶、再到恐惧的声音也越来越远。不知过了多久,夜色笼罩了村落,而后阳光又再次代替了黑暗。直到这时,布鲁村才完全安静了下来。

    整个村子如暂停了时间一般。

    静止了很久之后,这才有人小心地打开家门,偷看着外面的情况。

    强盗和骷髅此时已经全没了踪迹,若不是四周被破坏的房屋与一片狼藉的街道。布鲁村就如每一个清晨一样的宁静祥和。

    越来越多的村民们开始小心地走出家门,战战兢兢地查看着周围。哭泣和安慰的声音也逐渐响起,人们这才渐渐从那如噩梦般的一天一夜中回过神来。

    “是……是父亲!”蒂娜拉着已经略微佝偻了身体的村长,自豪又激动小声叫道:“昨晚保护我和威尔的一定是父亲。父亲他……他回来保护我们了。那天把我从断崖下带回来的,肯定也是他!”

    “是这样吗……”

    “那之前保护我的……会不会是祖父?”

    “光明神在上,是已逝的先辈们回来了吗?”

    “光明神?昨晚、昨晚我好像看到有圣法师……就在强盗团里!”

    “我也有看到!那个徽章和制服我都认识!跟牧师大人让我们看的图片一模一样!”

    ……

    从家里出来的村民们越来越多,哭泣和安慰之后,讨论声渐大。众人看着破败的村落,回想着昨晚的事情,却依旧如恶梦般不可置信。

    “呼——任务完成。”

    一黑一白两个声影蹲在村民聚集不远处的草堆后,探听着村民们的反应。

    白衣法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身旁披着黑色斗篷的青年,“喂,你们亡灵法师都这么厉害的?一个人都可以挑一个强盗团了。”

    “怎么可能。”青年拿出传话水晶报告了任务后,悄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普通的骷髅只是最低级的一阶召唤物,只要不心存恐惧自乱阵脚。一个一阶的战斗职业对付七八个骷髅完全不成问题。”

    “那之前那些……”

    “我说了那只是普通的骷髅。”青年手指间突然冒出一团黑色的凝聚物,绕着他的手指跳跃两圈后,又消失了踪迹,“不然你觉得我们可能只是两人一组吗?”

    白衣法师惊讶地看着消失在青年手掌上的东西,拉了拉身上几乎看不出原貌的制服,跟着青年起身,“这东西原来是这么用的……”

    小声的交谈中,一黑一白两道声影很快从布鲁村的范围里消失无踪。就如作为出现的骷髅大军一样,不留任何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