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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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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母亲,她,她是因为,她是因为,因为,因为……”

    正说到紧要关头,说得楚云裳都是终于有了反应,忍不住微微眯起眼,想要听楚于岚接着说下去,说不定能说出一个什么连她都不知道的惊天大秘密来。

    她知道,楚于岚说的这个“母亲”,并不是赵氏。

    而是莫青凉!

    因为有关莫青凉当初为什么执意要与楚玺和离,离开侯府后蜗居太师府,整整十年再未出现在人前的原因,楚云裳知道的,并不是太过清楚。

    更不用提当年莫青凉为什么会对楚玺说那一句有关楚云裳生死的话语。

    这背后种种,有关莫青凉的很多很多事,楚云裳也曾花费了很久的时间去查探,甚至还多次摸进太师府,却是连莫青凉住在了太师府的哪里,她都没有找到。

    找不到莫青凉,楚玺本人又是守口如瓶,侯府里其他人更是不知道这背后秘密,莫说线索了,楚云裳连最基本的原因都是查不出来,只能隐约知道莫青凉是因为楚家的事情,这才会做出那一系列的举动,但具体是为了什么,除了莫青凉之外,可能就连楚玺都是不甚清楚的。

    这却是因为楚玺并不知道楚家内幕的缘由了。

    遥遥看着高烧和梦魇双重刺激之下,完全丧失了神智,正幻想得厉害的楚于岚,楚云裳眯了眯眼,将怀中楚喻交给绿萼抱着,然后起身就朝着楚于岚走过去。

    见她要过去,不少人都是看了看她。

    看她神色比起之前,要变化了不少,显然是因为楚于岚口中的“母亲”二字,这才终于让她看起来没有之前那样可怕。

    能让楚云裳如此反应的“母亲”……

    “是大理寺的那位莫大人。”

    有人小声的说道,看向楚云裳的目光里,满是奇异之色。

    莫大人啊。

    莫青凉!

    那可当真是位奇女子。

    看楚云裳朝楚于岚走过去,在座众人立即就想起当年那位盛名甚至是越了国界,跨了海洋,远扬到了其他诸多国家的莫大人。

    想起那女子,年纪轻轻却一手极其令人惊艳的断案能力,分明是在大理寺任职,是个让很多人都要敬而远之的人物,可偏生莫青凉生得一副好相貌,一身天青好似雨洗,微凉淡然得如同一缕抓不住的晨雾,不知是让多少少爷公子都为其失了心。

    当年为莫青凉失魂落魄的贵公子不知是有着多少,甚至还有人扬言非莫青凉不娶,否则宁愿孤身终老,也绝不愿去娶别的女人。

    可最终,莫青凉哪个好男人都没选,转而竟是嫁给孩子都有了好几个的楚玺。

    当时宏元帝一旨赐婚,得知莫青凉嫁的居然是向来都以风流多情昭著的汝阳侯,懿都里的贵公子绝望的绝望,心死的心死,虽然也有人在莫青凉坐上汝阳侯府来的花轿,要从太师府去往汝阳侯府的途中,想劫走新娘子,可最终,莫青凉还是安然无恙的进了汝阳侯府,成为楚玺的原配,给楚玺生下了楚云裳这么个嫡女。

    只是后来,莫青凉与楚玺不知何故和离,大理寺少卿的官位也辞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说过有关莫青凉的任何事,沉寂到了如今,刚好十年之久。

    看不过因为楚于岚一句话,就能让楚云裳产生这样大的反应,有人忍不住就想,难道楚于岚现在说的话,楚云裳根本是不知道的?

    否则,她就该还是继续稳坐着看好戏。

    却见那边,楚于岚不断重复着“因为”二字,重复了好几遍,旋即便闭了嘴,双手陡然抱住头,眉毛眼睛鼻子几乎都要挤作了一堆,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这样难受,自然是根本说不下去了的。

    见状,楚玺也不嫌弃楚于岚身上的汤汁脓水,伸手就拽住女儿的手臂,阴沉着脸对还跪在地上的那个丫鬟道:“把八小姐送回去。”

    丫鬟早就被之前发生的一切给吓软了腿,闻言陡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不迭就抬起泪痕斑斑的脸,见是侯爷吩咐自己,手脚并用就爬起来:“是,是,奴婢这就送八小姐回去。”

    说着,丫鬟软着身体站起来,走过来要去扶楚于岚,却见楚于岚这时候好像是从痛苦中清醒过来了,开始使劲的甩动着手臂,竟猛然就将楚玺的钳制给甩掉,然后整个人往后一倒,便倒在了扶着的那个椅子上。

    丫鬟见了,怕八小姐现在正疯癫着,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来,便没敢上前,只畏缩着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索性楚玺也没再继续吩咐,只皱眉看着楚于岚。

    歪歪斜斜的坐在椅子上,楚于岚身体有了支靠点,总算又安静了下来。

    只是,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眉头却狠狠地皱起,似乎是在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可脑袋被高烧烧得十分难受,她回想得非常艰难,但还是在努力的回想着,好像这件事情对她而言很重要似的。

    楚玺还要伸手拉她,就听一道平静的声音传来:“父亲。”

    楚玺动作一僵。

    楚于岚也是紧皱着的眉头陡然一松。

    果然就听脚步声传来,轻轻浅浅,却好似是有谁正拿着一面重鼓,在楚玺心脏之上狠狠地敲击一样,敲得他心跳都是有些加快了:“父亲,急什么,八妹在想事情呢,而且应该还是件很重要的事情,父亲这时候可千万不要打搅了她,否则,想不起来的话,她真的会疯掉的。我想,父亲应该不太愿意看到八妹真正疯癫的时候吧。”

    闻言,楚玺没有再去拉楚于岚,而是瞬间转身,目光阴森犹如刀锋,紧紧地盯着楚云裳。

    那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一个女儿,而像是在看着一个生死仇敌,恨不能可以吞其肉寝其皮,让得周围不少人,都是感到了极度的心惊。

    “你是故意的。”楚玺断定道,“你故意让她们在今天变成这个样子。楚云裳,你好得很啊,当真好得很。”

    楚云裳走过来,在距离他三尺远的地方站定,闻言眸中竟隐隐含了笑意,然后道:“故意?我没有做什么啊,父亲,是她们自己病情不稳定,所以刚才突然又复发了而已,和我无关呢。”

    楚云裳笑得十分温柔,甚至是和蔼可亲的。

    若非在座都是清楚楚云裳手段的人,否则,看到这样的笑容,他们怕都还会觉得这汝阳侯家的七小姐,可真是一个纯净如水的人儿。

    看这样子,好像别说那些勾心斗角了,这七小姐就该是半点谋略都不懂的,干干净净一个单纯的人。

    可事实却是,楚云裳看起来好像很好相处,并不如其他同样出身深宅大院的女人说话做事都是要带着让人看不透深意,但就是这样看似无谋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是怎样的蛇蝎心肠,想来也就只有身为父亲的楚玺最清楚了吧。

    果然,楚云裳这句推脱责任的话一说,立即就将楚玺给噎住了。

    楚玺知道,楚于岚三人病情复发的缘由,的确是不能硬安在楚云裳的头上。

    因为当初请楚云裳出手治病的,就是他!

    他其实才是让三个女儿造成如此状态的罪魁祸首,和楚云裳本人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因为当初如果不是他的话,楚云裳就不会出手治疗,而楚云裳不会出手治疗,那楚于岚三人的病情,定是到现在还没好,然后她们因重病就不会参加今日这个百日宴,更不会像刚才那样,病情来势汹汹,毁了她们各自名声的同时,也是毁了楚家的名声。

    看楚云裳笑得那样云淡风轻,楚玺觉得自己的头部,愈发晕眩了。

    晕眩到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旋转,就连楚云裳,好似都是变作了好几个人一样,模糊得让他看不清到底有几个楚云裳。

    他闭了闭眼,强行稳下心神。

    睁开眼,还想要说什么,就见楚云裳举步走近了,却是绕过自己,停在了楚于岚的面前。

    此时的楚于岚,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但神情间却很是有些恍然之色,显然已经将她要说的事情,给全回想起来了。

    楚云裳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

    椅子腿划过地板的声音在安静的正厅里有些刺耳,楚于岚空洞的视线隐约因着这声音产生了些许焦距,她怔怔地看向对面的人。

    对面人分明是她的七姐,可她看着自己的七姐,却是突然笑了。

    笑容有些浅,更有些凉,甚至还有些讽刺,看得不少人都觉得有些眼熟。

    然后仔细一想,了然。

    这可不就是楚云裳有时候会露出来的笑容嘛!

    怎么,这楚于岚不仅将多年前的事情都给记得清清楚楚,幻想自己就是楚云裳,现在居然还能模仿楚云裳,模仿得惟妙惟肖?

    如果不是她那张脸和楚云裳长得并不是特别像,就凭着她的这个笑容,完全就是楚云裳的翻版。

    “十妹。”

    楚于岚笑容一晃而过,很快就收敛了起来。

    她眼神空洞的看着楚云裳,竟是将楚云裳给看成了楚未琼。

    原以为楚云裳会说自己才是七姐的时候,却见楚云裳微微点头:“嗯,七姐,我在呢。你刚才和父亲说了什么?我也想听呢,七姐。”

    楚云裳语气轻巧,声音和楚未琼简直一模一样。

    神态也是,楚未琼的那种天真无辜不谙世事,呈现在楚云裳的脸上,竟是不带半点违和,显然扮演成另一个人这种事,对于楚云裳而言,根本是信手拈来,没有什么难度。

    包括楚玺在内,正厅里的众人,看着这一幕,立时便明白,楚云裳这是配合楚于岚,要楚于岚把有关莫青凉的事情给说出来。

    不说出来,怕是楚云裳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但更让楚玺震惊的,却是他居然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模仿成另一个人的时候,居然会是这样的手到擒来。

    若是换件衣服,再戴上人皮面具,那现在的楚云裳,活脱脱就是楚未琼。

    甚至比起楚未琼本人,看起来还要更像展现在人前的楚家十小姐。

    他不由看了看那边还在地上坐着的楚未琼。

    就见楚未琼在刚刚的傻笑之后,就好似呆掉了一样,正兀自对着空气某处睁着眼看着,对这边正发生着的事情,毫不知情。

    楚元翘也是,仍旧歪在地面上,腰腹被楚未琼踢得剧痛不断,身体蜷缩得像个虾米一样,浑身上下狼藉不堪,根本起不来。

    楚玺默然看着,须臾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楚云裳。

    楚云裳……

    你到底还有多少手段和秘密,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都不知道的?

    还是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在隐忍着,一直都只显露出你的冰山一角,连你娘都从未看清过真正的你?

    你是不是……

    从未将我,当成是你的父亲?

    幼时天真活泼的你,长大后清冷凉薄的你,回京后强势危险的你。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嗯?楚云裳?

    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

    呵。

    女儿。

    楚玺无声的叹息。

    却还是如之前一样,采取了默认的方式,默默无声的看着楚云裳一手搅乱整个百日宴,他却是一个字都不说,连赵氏看向他,表明自己想要过来处理事情,都被他给一眼看得不敢过来。

    看楚云裳想要将当年某件不知情的事,给从楚于岚的口中挖出来,楚玺突然觉得疲倦,索性也拉了一把椅子坐着了,目光深邃的看着事态发展。

    而听楚云裳喊自己“七姐”,楚于岚微微敛眸,神色和楚云裳如出一辙。

    “你想听?你自己去问父亲啊,说不定父亲一个高兴,还会说更多的事情给你听。”

    看楚于岚这和当年的自己别无一二的隐忍姿态,楚云裳神色更加天真无辜,道:“可是七姐,我就想听你说,你说给我听好不好?七姐,好不好嘛。七姐。”

    楚于岚默了一默。

    眼前的景象还是刚刚她幻想出来的楚玺来柴房看她,想要打她,却被她几句话给说得罢手,转而给她说了另外一件让她很是无法相信的事情。

    紧接着楚玺走了,楚未琼就来了,所以她在听了楚玺说的有关莫青凉的事情后,正极度震惊着,却被楚未琼的到来给打断,从而让思绪陷入了一种非常复杂的重大变动之中,以致于后来潜意识的就将楚玺说的这个事情,给压在了心底最深处,再不会将其给挖掘出来,才会以为自己根本没听楚玺说过的。

    但其实,看楚于岚沉默,似乎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将事情说出来,楚云裳想起当年这一幕发生的时候,楚玺是在离开柴房好一会儿后,楚未琼才进来的。

    并非如楚于岚所认为的,楚玺前脚刚走,楚未琼后脚就进来了。

    否则,依照楚云裳的能力,那么重要的一件事,并且还是有关莫青凉的,楚云裳求爷爷告奶奶想要知道都还来不及,又怎能那么轻易的将其忘掉?

    也就是说,楚于岚所看到的,和楚云裳当年经历的,并不是一模一样的。

    楚玺说的有关莫青凉的事,想来应该是楚玺离开柴房后,和谁说话的时候,被楚于岚暗中偷听到的,只是以为楚玺是在和楚云裳说话,这才误会了,并将这个误会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才在这个时候,将这个误会给说出口。

    见楚于岚还在沉默,楚云裳眸光微微一动,便学着楚未琼的语气,天真道:“七姐,你说不说?你要是不说的话,我现在就找人过来,把你的骨头打断,让父亲也治不好你,让你天天都只能躺在床上,再也走不了路。”

    闻言,楚于岚抬眸,目光虽还是被烧得空洞茫然,但隐约可见其中似乎升起了那么一丝奇异的光芒:“是你让我说的,你听了,别后悔。”

    楚云裳上半身探过来:“嗯,七姐,你说,我听着。”

    于是楚于岚的身体便也往前探了探,两人几乎是耳语那样的说话。

    不过两人具体是说了什么,有关莫青凉的那件事是什么,就算是距离最近的楚玺,都是没能听到。

    因为楚于岚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便是在场身怀内力的人,动用了最强的耳力,都是没能听到。

    众人便只能看着楚于岚在那里说,楚云裳在那里听,然后前者越说越急,后者越听眼神越深邃,好似大海最深处一样,看似平静之下,掩藏着深不见底的汹涌波涛。

    直至到了最后,楚于岚说完了,一脸“我把秘密告诉你了你可不准再骚扰我”的样子往后退,楚云裳也是直起身来,眼神深邃得让所有人都为之心惊。

    然后就听她道:“七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七姐,你要知道,你骗我的话,你会很痛苦的。”

    楚于岚道:“我骗你做什么,我说的自然都是真的,你若不信就去问父亲,我有必要对你说谎?这本来就是事实,只是父亲没有明说而已,姨娘都是知道的。”

    姨娘?

    莫青凉离开侯府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楚云裳因为并不认同赵氏的新任主母身份,所以连着赵氏的四人,都是喊姨娘的。

    四个姨娘,楚于岚说的是谁?

    楚云裳眼睛一眯:“哪个姨娘?”

    楚于岚却是一笑:“就是那个姨娘啊。不然还能是哪个姨娘?或者说,十妹,你觉得会是哪个姨娘?”

    这分明是在打哑谜,可楚云裳愣是听懂了。

    于是她转头,看向某位姨娘此刻所在的席位。

    见楚云裳朝自己看过来,三姨娘心脏立即漏跳一拍。

    虽然因为离得远,并不能听清楚云裳和楚于岚的对话,但三姨娘还是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七、七小姐……”

    楚云裳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看向面前的楚于岚。

    见楚于岚已经烧得越发糊涂了,连这从没发生过的事情,都能凭借着幻想演绎出来,楚云裳眸中暗光一闪,突然就伸出手去,不顾那黄色的正散发着尸臭味道的脓水,手指陡的捏上了楚于岚的下巴。

    楚于岚身体猛然一抖。

    楚于岚下意识就要挣扎,便听楚云裳道:“七姐,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我想听呢。”

    还知道什么?

    还知道好多呢。

    但楚于岚还是犹疑:“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我,八姐,九姐,我们三个,都是对你做了什么好玩的事?七姐,你一定要全都说出来哦,绝对不能有故意漏掉的,不然的话,我真的会让你打断你的骨头,让你亲自感受一下瘫痪的乐趣。”

    楚云裳说着,天真灿烂的一笑,好像沐浴在阳光下的向日葵一样,却让所有人都看得心惊。

    然后就见楚于岚身体再一抖,这却不是楚云裳所会做出来的姿态了。

    当然,楚于岚接下来的话,也并不是楚云裳会说的,而是楚于岚以自己的口吻表述出来的,和楚云裳本人是没什么关系的。

    “对我做的好玩的事情啊……有好多好多啊,多到我都快数不过来了。”

    楚于岚认真的回忆着,从楚云裳四岁到十四岁,这十年里,凡是她所知道的,她所听到的,在神智全无的这个时候,全给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很多你知道的事情,我就不用说了,我说一些你不知道的吧。”

    楚云裳“嗯”了一声,松开手。

    楚于岚这便道:“你记得不记得有一回,我的院子里,进了很多的蛇?”

    蛇?

    那应该是七岁左右的时候,楚家大少爷从西南回来,却不知何故带了很多很多的蛇。

    不过那些蛇,都是人工养殖的,没有毒,而且只听大少爷的命令,是以即便府里有着那么多的蛇,楚玺也没说大少爷什么,只随口嘱咐不要让蛇随便游动,就任由大少爷去。

    却不想,第二日清早,大少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宝贝蛇居然全都不见了,可用来使唤宝贝蛇的哨子还在,不知道蛇们为什么会自主离开。

    情急之下,大少爷发动所有人在府里找,这一找,就见他的宝贝蛇,居然全跑到了楚云裳的院子里,将楚云裳睡着的床给团团围住,楚云裳胆敢动上那么一动,它们就会集体围攻楚云裳,将楚云裳越界的部位,给咬得血肉模糊的同时,也不知那些宝贝蛇里什么时候混进了毒蛇,将楚云裳给咬得昏迷在床上,死了一样,脸容都是黑漆漆的。

    见楚云裳好像快要被毒死了,大少爷立即就吹响哨子,又让人捉住其中几条毒蛇,这才没让楚云裳死掉。

    而那混进去的几条毒蛇……

    楚于岚道:“十妹,你知道吗,其实那些毒蛇,是九妹放进去的。她让姨娘花了不少钱买的,还偷偷请人,用了和大哥带回来的一模一样的哨子,这才让蛇离开了大哥的院子,跑到我院子,差点把我毒死。”

    原来是楚元翘。

    楚云裳听着,看了旁边蜷缩在地面上的楚元翘一眼。

    正在男侧那边的楚大少爷闻言,也是不由看向楚元翘。

    当初还以为是府里的某个姨娘要害楚云裳,没想到,原来是楚元翘啊。

    那个时候的楚元翘,才多大?

    五岁,还是六岁,抑或是跟楚云裳差不多的七岁?

    这样小的年纪,居然就已经有着这样恶毒的心思。

    楚大少爷不住的摇头,却也是忘记了,当年的他,之所以会立即控制他的宝贝蛇们离开楚云裳的身边,根本是因为他担心那些毒蛇会咬上自己的宝贝蛇,这才误打误撞的救了楚云裳一命。

    而他从西南带回这些蛇,却也正是为了戏弄楚云裳的。

    只是时间隔得太过久远,现下楚云裳又是在主要针对着楚于岚三人,火还未烧到他们这些做兄长的身上,他这才对楚元翘感到惋惜,难怪楚云裳会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报复她了,根本就是她自找的。

    只是,这样的惋惜,却在下一刻,立即就转变成了恐慌。

    这时候的楚元翘,腰间还在剧痛,胃部也还在抽痛,几种痛苦交杂在一起,让她几乎是生不如死。

    可,就是这样的痛苦之下,她愣是听见了楚于岚的话,当即蜷缩着的身体一僵,然后挣扎着抬头,惊慌失措的看向楚云裳。

    见楚云裳刚好在看着自己,那居高临下的目光里,闪烁着的种种都是她所看不懂的。楚元翘染着污秽的嘴唇颤了颤,只觉得害怕:“七姐,我,我,我知道错了,七姐,我知错了,七姐,七姐……”

    她吓得眼泪立即就流了出来。

    根本不用去想,她就知道,今天她和八姐十妹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七姐一手策划的。

    七姐就是故意选择了今天,选择在这样一个宾客云集的百日宴,将她们以前做过的所有好事,都给揭发出来,好让人们看看,她们汝阳侯府楚家,究竟是个多么肮脏,多么恶心,多么让人畏惧的地方!

    嫡母欺辱,姨娘欺辱,兄长欺辱,妹妹欺辱。

    就连血缘关系最为亲密的父亲,也是从来都没有顾及过父女之情。

    这样的一个楚家,还怎能被称为是一代极具名望的文人世家?!

    楚元翘想着,嘴唇颤抖得越发厉害。

    望向楚云裳的目光之中,也是越发恐惧了。

    毁了,毁了。

    全都毁了!

    当初她们造的孽,如今全被七姐给还回来了!

    然后也不管身体上的疼痛了,她狼狈的在一堆污秽之中挣扎着磨蹭着,爬起来,手脚并用的朝楚云裳爬去,边爬边哭道:“七姐,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当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大哥带回来的蛇很好玩,而且大哥也说买那么多蛇回来,就是专门和你玩的,我这才想着弄几条毒蛇,应该会更好玩……七姐,我错了,我错了七姐,求你原谅我,七姐,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个时候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啊七姐!”

    她爬到楚云裳的脚边,伸手就要去捉楚云裳的裙摆,泪水下雨一样的淌在脸上,将她一张又红又肿的脸,给映衬得更加丑陋狰狞,好像一盘被雨水淋坏了的红烧肉。

    “七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以为我弄的毒蛇和大哥的蛇是一样的,我才做了错事!七姐,对不起对不起……要怪,你就怪大哥吧,七姐,是他说买来那些蛇,是要专门吓你的,要是大哥没买的话,我也不会做错事啊七姐!”

    见楚于岚居然一下子就把矛头针对到了自己的身上,还在兀自惋惜着楚元翘的楚大少爷,立即一惊,然后陡的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刚巧听了楚于岚的话后,在场众人都正将注意力凝聚到他的身上。

    就知道楚家里除了个三爷,其他人没一个好东西,果然啊,专门买那么多的蛇,就为了和楚云裳玩游戏?

    玩什么游戏,人蛇共舞,还是人蛇共眠?

    真是狼心狗肺的家伙!

    乍一接受到这么多人的注视,且这些正看着自己的人,无不都是鄙夷和痛恨的目光,楚大少爷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无措的看向楚云裳:“七妹,我,我……”

    楚云裳没看他。

    也没去看爬到自己脚边的楚元翘。

    只手拂了一拂,将垂在地上的裙摆给稍稍提离了地面,便没让楚元翘的手捉住裙摆。

    然后继续看向坐在对面的楚于岚:“七姐,继续,我听得正高兴呢。”顿了顿,加了一句,“说一些和哥哥们有关的事情吧。我们三个的,我已经不想听了。”

    和哥哥们有关的事情?!

    这回,不仅仅是楚大少爷心惊了,除楚天澈之外的其他楚家少爷,也俱是惊呆了。

    接着一个个的,便也是从座位上起身来,急急忙忙的就走过来:“七妹,八妹,这么多客人都在看着,别……”

    “闭嘴。”话未说完,就被楚云裳打断,她声音里平静无比,死水一样,能看到她脸的人,也都是很轻易就能看出她的面无表情,“七姐,除了哥哥们的,还有姨娘的,我也都想听呢。”

    她声音平静,可听在楚家人的耳中,却好似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带来无边无际的血腥和黑暗,将整个楚家,都给笼罩在她积压了多年的仇恨之下。

    “我想知道,除了三哥外,我们这么多人,都是怎么对你的。你全都告诉我,好不好?”

    七姐,好不好?

    好啊,十妹。

    楚于岚目光空洞,神容也是空洞。

    当然好,怎能不好。

    你知道的。

    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不是吗?

    于是,接下来,有关以前那十年之中,除楚天澈外的楚家五位少爷,在娶妻离开侯府成家之前的少年时期里,仗着他们调皮捣蛋捅破天也不怕的本事,是怎样的戏弄、欺辱、伤害、凌虐楚云裳;楚于岚、楚元翘、楚未琼这三个当妹妹的,又是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跟在兄长们的身后,如何迫害虐待楚云裳;赵氏和三位姨娘,又是如何拿捏着种种把柄,惩处施虐楚云裳。

    包括楚玺。

    这个本该在莫青凉离开了后,理应更加疼爱没有亲生母亲疼爱的嫡长女的父亲,又是如何的放纵着妻妾子女和下人们欺辱着楚云裳,又是如何一次次的不分青红皂白,抽打鞭笞虐待着楚云裳。

    如此,种种。

    有关楚云裳那暗无天日的十年里,在楚家里究竟是遭受了怎么样的对待,终于是在今天,她酝酿了整整两个月后的百日宴上,通过楚于岚的口,以及楚家人的反应,一件件,一条条的,向着在座的诸位宾客陈述。

    向宾客们陈述,当年那样一个天真无邪,被那么多的人誉为是懿都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小孩子,被自己的至亲给逼迫到如今的地步,究竟是谁一手造成的。

    是谁一手造成的?

    是楚玺啊。

    是楚玺,她的亲生父亲。

    如果当初,他没有任由赵氏刚刚上位,就拿着楚云裳当靶子作威作福,完全不将楚云裳当成嫡女来对待;如果当初,他没有任由孩子们听了赵氏姨娘们的怂恿,就用着各种各样的办法去欺负楚云裳。

    如果,如果。

    如果真的有如果,一切还能从头再来吗?

    楚玺扪心自问,如果还能回到过去,自己还会那样对待楚云裳吗?

    答案……

    楚玺微微苦笑。

    答案,居然是否认的。

    他还是会那样对待楚云裳。

    他还是会任由那么那么多的人,一个个的去欺辱楚云裳,一次次的让楚云裳在生死线上徘徊,一年年的让楚云裳在极度的压迫之中看不到任何光明。

    因为,她姓楚啊……

    她是真正的,姓楚的人……

    时间过去很久。

    久到桌上的饭菜,都早已凉透。

    可没有一个人离开,也没有一个人打断。

    所有人都在听着楚于岚讲述,看着楚大少爷赵氏等人的反应,最后再看向楚玺。

    看着楚玺,这位已然算得上是年迈的汝阳侯,听着自己的嫡长女,将她十年来的所有惨痛经历都说了出来,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微微瞌着双眼,好似一个正在闭目养神的老人一样,沉默安静的坐在那里,两鬓都是染上了少许的斑白。

    看到那白发,有人突然明白。

    为什么楚云裳在这里搞出这样大的一场戏来,汝阳侯却是丝毫不插手。

    因为,他老了。

    他年纪大了,回首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他或许也是知道,自己是做错了的。

    做错了事,就要弥补,就要补偿。

    所以,他由着楚云裳在这场百日宴上肆意的发挥,他不开口,他不说话,他只以这样一种默认的态度,变相的弥补着楚云裳,希冀能得到她的一丝谅解。

    可问题是,楚云裳,真的会接受他的歉意,原谅他,和他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吗?

    会吗?

    众人不由看向楚云裳所在的方向。

    时间过了这么久,楚于岚三人脑子烧得越发糊涂,脸上身上的红疹,也都是自发的破裂开来,流完了脓水,就开始流鲜红的血液,直将她们身上染得红黄交错的同时,狼藉的地板上也是染了不少的血。

    饭菜味,脓水味,血腥味,呕吐出来的污秽味,这几种味道混在一起,难闻得能让人恶心犯呕,可楚云裳还是无比平静的坐在那里,以一个听客的身份,似乎什么都闻不到。

    然而,流了这么多的血,楚于岚三人的神智,却还是没有半分的清醒。

    楚于岚仍旧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楚云裳的经历,楚元翘还趴在楚云裳脚边嚎啕大哭,楚未琼也还坐在地面上,对着空气时不时的嘿嘿傻笑。

    至于楚家的五位少爷,早已纷纷惨白着脸,望向楚云裳的目光中满是恐惧;赵氏四人,也是瘫在座位上,脑袋几乎要垂到膝盖上去,谁都不敢看。

    而除此之外,伺候在正厅内外的楚家下人们,也都是跪在地上,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等待着楚云裳的发落。

    可楚云裳呢?

    楚于岚都已经说得磨破了嘴皮子,舌头也是肿得流血了,少女整个下巴上都是鲜红鲜红的,可她坐在对面,目光平静的看着,除了之前因为莫青凉而产生了那么一点变化外,她就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好像楚于岚说的,根本不是她一样。

    平静到,谁都不敢相信,楚于岚口中有着那样悲惨经历的人,居然会是她。

    人们无法理解。

    为什么,她就能这样平静,这样淡定呢?

    就连楚三爷都是听着听着,三番两次都差点控制不住,想要离开座位去打死胆敢那样对她的人,若不是被那位少主拦着,今日的百日宴上,就要闹出人命了。

    楚三爷都这样容忍不了了,她却是如何能隐忍得了的?

    想不通,亦猜不透。

    只能觉得,楚家这位七小姐,实在是太能隐忍。

    隐忍了整整十年,方才在今天,予以最狠毒最致命的打击。

    不过……

    人们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为什么,她要隐忍那十年时间呢?

    那十年里,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是做了什么,为什么偏偏要承受着各种各样的苦痛,她明明是有着那个能力,可以让自己脱离楚家啊?

    还是想不明白。

    那边,楚于岚还在继续说着,说得嘴巴不停流血,字句都说得不甚清楚了,楚云裳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好了,七姐。”

    楚于岚立即住口。

    少女视线模糊,高烧烧得眼白都是通红,似是能滴下血来一样。

    隔着鲜红的视线,楚于岚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却是越看,越觉得面前这个人的脸,怎么就那么模糊,模糊到她根本不是十妹楚未琼,而是,而是……

    “楚云裳。”

    楚于岚终于叫准了她的名字,然后通红的眼睛,就陡然瞪大了。

    像是看到了比梦魇之中,还要更加可怕的事情一样,看着对面的人,楚于岚的五官,陡然就变得扭曲了起来,让得本来就分外难看狰狞的脸,变得更加的丑陋了。

    “楚云裳。”楚于岚唇肉都裂开了,一个个鲜红的口子清晰可见,说出来的话却带上了满满的哭腔,“你是楚云裳,你是楚云裳……”

    身躯开始剧烈的疯狂的颤抖,楚于岚手脚发软,竟是“扑通”一下,滑下了椅子,跌坐在楚元翘的身边。

    楚元翘还在哭着,闻声睁着一双鱼泡眼看过来。

    就见楚于岚这时候神智已经被刺激得隐约有些恢复了,只是那神情之间,却充斥着满满的恐惧。

    “楚云裳,楚云裳……”

    她说着说着,终于没能忍住,流下泪来:“楚云裳,七姐,对不起……”

    七姐,七姐……

    对不起,对不起……

    楚于岚几乎是哭得声嘶力竭。

    然,她对面的七姐,却还是面色平静,眼神平静的看着。

    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