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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暂住越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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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楚云裳简单的用了一点早饭,便抱着楚喻去听风小筑请安。

    除了偶尔倦怠那么几次,仗着自己治好了楚于岚她们,自己大功一件就懒得去见赵氏外,楚云裳其实还是个很守规矩的千金小姐,晨昏定省一般每日都做,也没有再搞出什么这种臭味那种臭味的乱子来。

    不过,她不想搞乱子,不代表别的人不想搞乱子。

    尤其听说昨日里,她不仅去了越王府,竟然还进宫,陪同漱皇贵妃一齐用膳,末了还给宏元帝破了个宫中安插内应的案子,令她在后宫里声名大噪的同时,“小楚大人”这么个褒奖她断案能力的称呼,一夜之间也是响彻整个懿都,盖过了有关她一切的负面名声,这让一些别有心思的人,很是嫉恨。

    不就得了越王青眼而已,她当真以为她就能借此攀皇室高枝了?

    她算哪根葱啊,生过孩子没人要的破鞋,哪个男人瞎了眼才会看上她娶她!

    于是,在有心人的挑唆之下,这一大早的,楚云裳还没进听风小筑的院子,就被人给拦住了。

    而拦住她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九小姐楚元翘。

    若说楚元翘,楚云裳真的是懒得理会她这个庶妹,因为这个九妹实在是心智不成熟,又笨又蠢,被人拿着当枪使,都没点自己是枪的自觉。

    不过,见楚元翘拦住自己,楚云裳也很给面子的停住了。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九妹,想要看看这女人要对自己做什么。

    “七姐。”

    打扮得如一朵桃花般艳丽的少女慢慢走过来,举手投足间皆是带着出身书香世家的儒雅秀丽。楚元翘本就生得娇艳,精心妆扮之下,便更加的美艳逼人,一双如杏双眸怯怯懦懦的看向楚云裳:“七姐,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楚云裳淡淡“嗯”了一声:“问吧。”

    楚元翘扫了眼她身旁的楚喻,再走近一些,才咬了咬唇,轻声的问道:“七姐,我听说,昨日你回得很晚,天黑后才回来的。你是在越王府用过了晚饭才回的?”

    楚云裳道:“是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楚元翘问道:“没有不对。可是,可是越王为什么会留七姐在王府用饭?”

    “因为他为救我受了伤,而我每隔两日便要去给他换药包扎,一来二往,我同他便熟悉了起来,他便留我和喻儿在府上用膳。”楚云裳淡淡解释道,“这点很奇怪吗?”

    楚元翘听了,微微瞠目。

    越王……

    “受了伤?”

    她的神情看起来很是不可置信。

    如天人般的越王,竟然也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受伤?

    楚云裳不耐的看她一眼:“九妹,我以为你在问我之前,有关越王殿下的消息,你应该都已经打探清楚了才对。”

    楚元翘听了,心中陡然一跳。

    对,她还没去让人打探有关越王的消息,只昨天听到了懿都里的一些传言后,晚饭期间又被楚于岚等人有意无意说出口让她听的话给记在了脑子里,这才在今天一大早,就过来阻楚云裳的路,就是想问清楚楚云裳和越王之间的关系。

    现在,她是打听清楚了两人的关系,可也明显是惹楚云裳不悦了。

    而惹如今的楚云裳不悦的下场,会是如何?

    楚元翘脑中思绪转得极快。

    想想之前,夫人克扣楚云裳的财务,不过才那么半天时间而已,就被楚云裳直接下药,让府里大半的女性身上都散发着臭味,逼得父亲亲自去给楚云裳求情,结果楚云裳没收手,让她们继续在春日宴那等重要场合出丑,害得她们到现在都不太敢如何出门上街。

    那么她呢?

    现在她人可就在楚云裳眼前,她把这个七姐给惹不高兴了,楚云裳该会如何对待她?

    是会让她身上再度出现什么臭味,还是会出现什么疹子啊脓包啊之类?

    若真那样的话,恐怕她的名声真的是要臭了。

    于是,因为害怕楚云裳现在也会因为恼怒自己而对自己下药,楚元翘眸中飞快的腾起了泪光,嘴唇也是咬了起来,唯唯诺诺道:“我知道错了,七姐,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她小心翼翼的,像是再多说错什么,就会被楚云裳给如何的收拾:“七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我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见楚元翘站在原地,委委屈屈的咬着嘴唇,看起来多伤心似的,楚云裳不耐烦道:“罢了,下不为例。不过,容我这个当姐姐的多说一句,九妹,越王受伤,是三天前的事了,并且前天他也带伤上朝,这事儿早传遍整个懿都。你连这点都不知道,你还来替别人问东问西?呵,你可多长点心吧。”

    说完,楚云裳绕过她就朝听风小筑走,先她进了院子里。

    楚元翘愣愣地看着女人远去的身影。

    楚云裳这是在……

    教训她,还是提点她?

    楚云裳怎么知道她是听了别人的话才过来问的?

    她这个七姐,究竟知道些什么?

    见楚云裳居然来了,听风小筑里的奴仆们立即恭恭敬敬的请安。

    “七小姐好。”

    “见过七小姐。”

    楚云裳抱着孩子目不斜视的走过,直往赵氏的卧房而去。

    然后也没让人通报,直接就进了屋子里。

    果见楚于岚已经是坐在赵氏的身边,同赵氏在说着些什么,把赵氏逗得眉开眼笑。旁边也是坐着三位姨娘和十小姐楚未琼,现下唯一一个没到的,也就还在院外头发愣的楚元翘了。

    楚云裳搂着楚喻朝赵氏微微行礼:“见过母亲,三位姨娘。”

    见这尊大神如此按时的来了,楚于岚止了话,和楚未琼一起喊了声七姐,姨娘们也是喊了句七小姐后,赵氏道:“云裳来了。快坐,可用过饭了?”

    楚云裳依言坐下:“回母亲的话,用了一点才来的。”

    “哦,这样。”赵氏瞟了眼她怀中的楚喻,终究还是没忍住,“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看看。”

    楚云裳挑了挑眉。

    这赵氏今儿是怎么了,以前可是连多看喻儿一眼都不愿意的。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亲自起身,到了赵氏面前,将楚喻递到后者怀里。

    赵氏这是第一次抱这个外孙。

    毕竟是个当外祖母的人,抱孩子的动作就很是熟练。赵氏抱好了后,就低头看楚喻,然后发现,这也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自己这个外孙儿。

    这样近的距离,越看越觉得这个孩子长得真是粉嫩可爱,等长大了,不知道会是如何的英俊潇洒。

    只可惜,这孩子亲爹不知道是谁,想来也是个相貌不错的,不然不能将孩子生得这么可爱。

    楚喻眨巴着眼睛看赵氏。

    他的眼睛很大,也很圆,彰显着驭兽能力的金芒此刻被深深隐藏着,赵氏只能见着他眼珠子乌溜溜的,黑曜石一样漂亮,透着婴孩特有的纯真,以及望着自己的淡淡茫然。

    ——茫然。

    赵氏看着看着,目光突然变得复杂了起来。

    如果楚云裳不是莫青凉的女儿,如果楚云裳现在是嫁人之后才生下的楚喻……

    想来自己这个当外祖母的,也不会这么久以来,居然还是第一次抱外孙,以致于外孙看着自己,满眼都是陌生的神色。

    赵氏一时间似是想了很多,无声的叹了口气,便将楚喻递回给楚云裳,恋恋不舍地再看了眼:“孩子长得很快。”

    楚云裳抱着楚喻坐回原来右首的位置:“嗯,现在能吃一点米糊糊了,营养跟得上。”

    赵氏听了,有些讶异:“现在就已经能吃别的东西了?”

    她以前生天澈和于岚的时候,两个孩子同楚喻一般大的时候,可都没有这么早就开始喂辅食了。

    楚云裳随口道:“是啊,肠胃好,吃什么都能消化得了,也不怎么拉肚子。”

    赵氏忍不住再多看楚喻几眼。

    真不知道这孩子亲爹是谁,居然能和楚云裳生出个身体这么健康的孩子,让她都有点好奇当初破了楚云裳身子的男人是谁了。

    这时候,在院外阻拦住楚云裳的楚元翘,也终于是过来了。

    此时的楚元翘,再看不出先前才楚云裳面前表现出来的委屈,一张小脸神容娇弱,朝着赵氏和姨娘姐姐们行礼:“母亲,姨娘,七姐,八姐,小妹。”

    楚未琼小声的喊了句“九姐”,就老老实实的窝在座位上,继续充当空气了。

    说起来,在场这么多女眷里,也就楚未琼和二姨娘,最不引人注意,真正如同空气一样,存在感极弱。

    楚云裳有意无意的看了这对母女一眼,便垂眸看着怀中的楚喻,开始思索着什么。

    不知为何,她老是觉得,楚未琼和二姨娘,这母女两个很是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至少,自从她平安回京以来,楚未琼可一直都没表现出什么来。

    不像楚于岚和楚元翘那样表面和睦,暗中针对,楚未琼是真真正正从头到尾都没再如她当初离京之前那样的欺负她,虽谈不上如何的尊重她,但也是将她当成了嫡姐般,平日里见到了都是要行礼喊她一句七姐,向她问好,让人挑不出半点错误。

    这看起来似乎是楚未琼在向楚云裳示好。

    但楚云裳明白,正是这看似的示好,却刚刚是一个最大的漏洞。

    ——她和楚未琼,在怀了楚喻之前,关系可并不融洽。

    甚至是水火不相容的。

    楚未琼和楚于岚他们是一样的。

    楚云裳总共六个兄长三个妹妹,除了三哥楚天澈以外,其余的兄长和妹妹们,都是要成天可着劲儿的欺辱她,楚未琼也是其中之一。

    以前那样的欺辱她,不知多少回都是将她掩藏在最深处的自尊心扒出来,然后扔在地上,狠狠地去践踏去蹂躏,想着能将她所剩的唯一骄傲给碾碎成渣,让她再也不能出现在人前。

    如此,不可能楚云裳只离开了七八个月,这楚未琼就改了性子,不再想着欺负她,而开始想着和她好好的当姊妹。

    反正楚云裳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除非楚未琼撞到了头,把脑子撞坏了,她还勉强会信。

    更别提生下了楚未琼的二姨娘。

    虽说二姨娘并不如何亲自的教养自己这个女儿,但俗话说得好,有其母必有其女,楚未琼的行为,多多少少也还是受了二姨娘的影响。

    其实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之外,很少能见到二姨娘离开自己的院子,听说这位为人低调的姨娘,整日里都是养花逗鸟,同样很少会出府去逛街串门,几乎没什么闺中密友。

    这个女人,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低得让人有时候都要完全忘记府里居然还有着这么个姨娘在,楚玺也不如何去她的院子里歇息,一个月也最多去两三次而已,甚至有时候连着两个月都不过去的。

    而她也不争宠,即便有时候赵氏克扣了她什么东西,她居然也从不多说一句,只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原该发给奴仆们的月钱,不论处境如何,都是未曾抱怨过半句。

    这样的一个女人。

    楚云裳眸底微微变得深邃了。

    如果自己直觉没出错的话,恐怕真正的二姨娘,可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至于四姨娘。

    这排行最末的姨娘,则是个同样存在感较低的。

    但却不比二姨娘的那种低调,这位四姨娘是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的,都说母凭子贵,这个最晚进门的姨娘在府里地位是不怎么低的,只是儿子都成家了,身边也没女儿能傍身,想要整些幺蛾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利益可图,这才显得安静很多,赵氏都不敢如何动她的,只好生的养着这么一个妾,因为楚玺对四姨娘还算不错。

    膝下无什么子女陪伴,又得男主人的关怀爱护,四姨娘也并不恃宠而骄,极聪慧的低调行事,和赵氏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人之间鲜少会产生什么摩擦。

    那么自然的,现在楚云裳在侯府里的地位微妙,四姨娘同样是不敢如何对待这个七小姐,和二姨娘一样,让楚云裳想从她们身上找出什么错处来,都是无法。

    最后是排行中间的三姨娘,楚元翘的生母。

    且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楚元翘心智不成熟,很轻易也就能看出三姨娘心计是并不如何高深的。

    所以,对于这个三姨娘,楚云裳采取了无视的态度,反正这个妾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若是真敢惹恼了她,她就算动手解决了这个三姨娘,现在的楚玺,也不会敢多说她什么。

    毕竟只是个妾而已,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压根上不得什么台面。

    这边楚云裳正思索着三位姨娘各自的秉性,从而往别的事上联系着什么,不发一言;那边楚元翘到来后,偌大的房间内立时便变得热闹了起来。

    楚元翘绞尽脑汁的想要讨好赵氏和楚于岚,三姨娘也是对着赵氏拍马屁,直把赵氏哄得心花怒放,一张略显苍老的面容上都几乎要开出一朵花儿来。

    二姨娘和四姨娘偶尔也说出上那么一两句话,免得被赵氏说她们不尊重她。

    反正赵氏这么个人,许是因为以前也是当妾的,即便已经在侯夫人的位置上坐了十年之久,可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奴性,特别看重身为主母的尊严,女儿们和妾室们一旦有所轻慢,她立即就会哭哭啼啼说她们不尊重她这个当主母的了,到时候不免又要被楚玺教训一顿,徒惹一身骚。

    所以每日的早晚请安,听风小筑里都是最热闹的时候。

    楚未琼则是安静的看着这一幕,偶尔也会悄悄觑一眼楚云裳,想要看看楚云裳的反应。

    却见她这个七姐居然完全置身事外,对身边的热闹完全不置一词。

    她怀中的孩子也是如此,安静的窝在她的怀里,大眼睛看看这看看那,就是不去看赵氏她们。

    楚未琼立时觉得,这个孩子,真是和他娘一样,都是不简单的。

    这时,似是察觉到楚未琼的目光,楚云裳抬了抬头,看过来。

    楚未琼立即收回视线,瓷娃娃一样乖乖坐着,不敢再多看。

    楚云裳的目光在她身上瞟了一眼,便转移了开去,让她不自知的悄悄松了口气。

    小姑娘心下暗暗的想,楚云裳不愧是楚云裳,只比自己大那么四岁而已,居然就有着这样的气势。

    什么时候她也能和楚云裳一样就好了。

    正想着,就听外头有请安声传来,抬头一瞧,楚玺居然来了。

    一干女眷纷纷起身:“见过侯爷。”

    “见过父亲。”

    楚玺这分明是刚下了早朝。

    平日里他下朝后,一般是不会立即回来的,而是会和一些大臣去这里去那里,不过也都是和保皇派走动走动,并不牵扯到太子一党和越王党。

    就算是提早回来了,那也是直接去书房处理公务的,鲜少会直接来到赵氏这里。

    不过今日他显然是有事。

    “云裳。”

    他身上还穿着上朝的官服,皱着眉看向楚云裳:“你来书房一趟。”

    楚云裳依言起身,跟着他去了书房。

    赵氏等人目送两人离开。

    等两人走出听风小筑的院子,楚于岚才问道:“母亲,父亲找七姐干什么?”

    赵氏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和她商量吧。”

    说着,赵氏想起之前侯爷说要让楚天澈接手世子和未来家主之位的事,可现在天澈不在侯府,跑去了相府住,莫非侯爷是要让楚云裳出面把天澈请回来?

    那么,等天澈回来后,是不是立即就要开始举行未来家主的继任仪式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

    赵氏看着三位姨娘的目光,立时变得更加的高高在上。

    她好似是一个真正的贵夫人一般,端起茶几上的茶盏,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道:“咱们这些人啊,也都已经老了,以后,侯府里,可就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听赵氏如此阴阳怪气的说话,三位姨娘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

    夫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然也不可能这样和她们说话。

    有关楚天澈接手汝阳侯府世子和楚家未来家主之位的事情,赵氏和楚于岚嘴巴闭得很紧,并没有透露出丝毫的风声来。

    因此,看着三位姨娘茫然的神态,赵氏很想把这件事说出来炫耀一把的,但又怕楚天澈到最后不同意,那少不得又是自打嘴巴,也只得压抑着想要分享的心情,道:“我这话啊,其实也没别的什么意思。我就是想,少爷们都成家了,小姐们这一个个的也都快到了嫁人的时候。到时候侯府里就剩我们这些老婆子,侯爷也慢慢的老了,谁来掌管侯府?所以啊,肯定要有人回来,着手接管侯府的,到那个时候,后继有人,咱们就算是可以开始安享晚年了,用不着再操什么心。”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三位姨娘立即听出了些许门道来。

    居然是在说侯府世子和楚家家主这两个位子。

    他们侯府,和别的官员府邸不同。

    别的贵族世家里,为了权力分化,世子和未来家主这两个位置,并不是同一个人坐的。

    可在他们侯府,世子、未来家主,依照老祖宗的规定,从来都是同一个人坐的,是为了更好的统治管理整个楚家,以免权力被分化得太厉害,会被底下的人架空,成个名副其实的傀儡。

    所以,谁能成为世子,谁也就能掌控楚家,在保证了权力的同时,也保证了铁饭碗一般的位置,这简直是个最一举两得的好事。

    可现在,赵氏居然主动将这件事给摆到了明面上来。

    三位姨娘忍不住的想,难道侯爷已经透露了什么口风,准备开始选人当世子了?

    只是儿子太多了,又个个都有能耐,不知道选谁好,这才让赵氏说给她们听?

    姨娘们当即都是目光奇异的看着赵氏,包括素来都是安之若素的二姨娘,也是以又惊又喜的目光看向赵氏。

    显然,即便是二姨娘,也无法抵御得住自己的儿子成为世子以及未来家主,所能给自己带来的种种好处。

    然后三人纷纷道:“夫人说得是,咱们年纪都大了,是时候该让孩子们回来了。”

    “小姐们嫁出去便罢,少爷们是必须要有回来的。”

    “嗯,不如过两日整一场家宴吧,将少爷们都叫回来,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顿饭。”

    “这个主意不错。”

    看三位姨娘如此三言两语就敲定了家宴,上首的赵氏很是满意。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要少爷们都回来了,而且个个都看似是有着强有力竞争世子之位的能力,想来得到消息的天澈,就算原本是不想坐上世子之位的,但一看有这么多人和他竞争,只要他好胜心被激起,那他一定会从相府赶回来,同他的兄弟们竞争世子之位。

    而只要他参与竞争了,那么他的世子之位,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无论如何都少不了了。

    赵氏打得顶好的算盘。

    赵氏满意道:“那就这样办。后日咱们举行一场家宴,待会儿就把帖子发出去,让少爷们提前处理好事情,免得到时候回不来。”

    三位姨娘恭声应下。

    ……

    楚玺的书房是专门有着一个院落的,离听风小筑不算远,走上小半刻钟,就到了。

    去往书房的途中,楚玺紧皱着眉,不发一言。

    楚云裳心中对他找自己有着些猜测,但他不说,她自然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父女两个如此安静着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书房门被关上,楚玺极谨慎的连窗户也给关上了。命令下人们退开十丈远后,他才眉头紧锁的看着楚云裳。

    他几乎是劈头盖脸的问了一句话。

    “你和越王是什么关系?”

    楚云裳平静道:“目前在为他治伤,他算是云裳的病人。”心中的猜测因楚玺这么一句简短的问话被得到了证实,她反问道,“可是早朝的时候,陛下说了什么?”

    她认为应该是昨日在皇宫里的事,让宏元帝对她有所改观,虽然她拒绝了大理寺少卿这么个位置,但宏元帝毕竟是宏元帝,真想用她,直接一道圣旨下来要让她干什么也说不定。

    却没想到,这回竟然猜错了。

    楚玺闻言,看了她半晌,然后转身在书桌后坐下。

    他伸手将袍袖中的一卷圣旨取出,拿给楚云裳:“你自己看吧。”

    楚云裳见了,把楚喻放到一方软榻上躺着,接过圣旨,打开来,飞快的看完,然后十分讶异的抬头看向楚玺。

    楚玺也正瞧着她。

    两人目光相对,须臾,楚玺道:“你究竟如何得了越王青眼,居然能让他为你向陛下求了这么道圣旨?”

    楚云裳摇摇头:“之前春日宴后,云裳和越王一起回城,途中遇到了危险,是越王殿下救了我们母子两个,所以最近才会和越王走得近一点,但也只是为他治伤换药而已,并没有其余接触。”

    毕竟楚家是保皇派,她还是清楚自己的站位,表面上并不敢如何和慕玖越接触。

    楚玺看她说得诚恳,言辞间也无任何闪躲之意,他闭上眼,伸手捏了捏眉心。

    “那他为什么会求了这样一道圣旨?你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楚云裳想了想,迟疑道:“他说过他看云裳顺眼。”

    楚玺听后无言。

    这位快要步入老人行列的汝阳侯,忍不住再捏了捏眉心。

    看她顺眼?

    然后就给她求了这么道圣旨?

    这简直……

    过了会儿,楚玺垂下手,眉心却是皱得更紧,几乎要成了一个“川”字。

    他道:“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什么用。既然陛下的圣旨都已经下来了,你先准备着,明日直接就去越王府吧。”他叹口气,“就算是保皇派,也怕抗旨不尊的杀头之罪。”

    楚云裳看着他,没说话。

    只手中攥着的圣旨,被她指尖悄悄地捏得更紧。

    此刻,她的心中,也是有着波澜不停的产生。

    原来圣旨之上,讲的就是越王受伤,而目前又是楚云裳专门给越王治疗伤势的,宏元帝爱子心切,便下旨让楚云裳以医者身份,暂时入住越王府,等越王伤彻底好了,她才能离开王府。

    言下之意就是,不治好,就永远也别想离开越王府。

    这看起来只是一道表明宏元帝如何疼宠越王的圣旨而已。

    但实则,这道圣旨的真正含义却是,若是楚云裳能将越王的伤给治好,那不管怎样,治疗伤势这么久的时间里,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府邸里,多多少少都是会传出什么来,将两人之间的关系给进一步的加深;即便宏元帝并不会同意让越王娶楚云裳,但这并不妨碍他借此利用楚云裳,或者说是利用楚云裳背后的楚家,将原本身为保皇派的楚家,给拉拢到越王党羽里。

    再深一层的意思,若是楚云裳不能将越王的伤治好,那她永远都不能离开越王府,那么,同理,她这个嫡长女身在越王府,她背后的楚家就也将和越王府永远保持着联系,和上面讲的一样,楚家将会永远成为越王府的附属,从一介保皇派,摇身一变成为越王党。

    这是宏元帝在给越王铺路了。

    看来朝堂之上,最近形势是愈发的紧张了,否则,越王刚除去太子一侧羽翼,太子一党正是元气大伤的时候,不太可能会对越王党进行反攻。

    而宏元帝很明显是最看好越王来担任储君,继承他的位置,这才会以越王受伤为借口,替越王拉拢楚家这么一员大将。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楚家,想来,是昨日楚云裳同宏元帝所说的潜伏在暗处的那个人,让宏元帝对时下的格局,产生了危机感,便想着在自己尚还在位的时候,为越王的羽翼,再增添更多的防御和力量。

    再加上,实在是因为宏元帝看得出来,现如今的汝阳侯楚玺,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人,并不满足于区区一个世袭侯爵之位;而现如今的楚家,也算是人才济济,不论嫡庶,公子们都已经成家立业,各自有着拼搏,贵女们也是都快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即将和懿都里一些权高位重的贵族世家联姻。

    如此,再过个一两年,甭管懿都内如何波涛汹涌,楚家也绝对能借着联姻,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从而在朝堂之上,占据更高的位置。

    那么,宏元帝选择楚家,更是无可厚非。

    不过也只是将楚家拉拢到越王的羽翼之下而已,宏元帝还是并不松口要让楚家和皇室联姻,最多也只能如同楚云裳的太奶奶慕歌,以公主身份下嫁楚家,而不能让皇子王爷们娶楚家女,或是楚家女嫁入皇室。

    宏元帝并不是一个传统的帝皇,但在开国太祖所设定的规矩下,他却还是遵循着这个传统,并不愿意就此打破。

    所以,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楚云裳是以神医谷医者的身份暂住越王府,而非汝阳侯府七小姐的身份。

    深切的明白宏元帝这道圣旨的真正含义,饶是楚云裳,也是忍不住叹口气。

    看来自己太过锋芒毕露,不过才和慕玖越接触而已,居然就已经让宏元帝注意到了自己。

    这可和她原先的想法完全不同。

    她抬眸,和楚玺再度对视。

    末了,她才缓缓道:“也只能遵旨了。”

    她再狂妄,也还没狂妄到能抗旨不尊,狂妄到能和一手遮天的慕氏皇室作对的地步。

    慕氏所掌控着的这个大周朝,在整个神州大地上,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强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逃,也只能逃进深山老林里去,没有哪里是真正安全的。

    楚云裳将圣旨拢进袖中放好,转身抱了楚喻,道:“那父亲,云裳就先回去了,不打扰您处理公务了。”

    楚玺原还想和她说些什么,但见她如此,他知道他这个女儿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比常人能看得更多更远,当即也没再说什么,只挥挥手,让她离开。

    楚云裳这便走了。

    目送着楚云裳走后,楚玺坐在那里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将另一道密旨,给从袖中取出。

    这密旨不同于刚刚拿给楚云裳的那一道圣旨。

    楚玺将密旨缓缓打开来。

    入目是宏元帝亲笔小楷,其上不过只写了一句话:

    “楚氏云裳,如有异心,暗中杀之!”

    ……

    楚云裳回到明月小筑。

    楚喻被她交给花雉带着玩去了,她坐在临窗的桌案前,垂眸看着这卷明黄的圣旨。

    她有些想不通。

    明明昨日在宫里的时候,宏元帝对她表现出来的,还是有些距离感,为何今日却是会如此迅速的下了这么一道圣旨?

    难道宏元帝已经查出了那个人在朝堂上布置的暗棋,这才如此急切?

    若真如此……

    那个人,他想干什么?

    他在楚家安排了内应,在后宫安排了内应,在朝廷上也安排了内应。

    他的势力已经很大很大了,和慕玖越都算是有得一拼,可他却还是如此作为,紧紧扯着她楚家不放,以她为导火线,来对着楚家下手,他究竟想知道些什么,得到些什么?

    要知道,楚家背后的那个秘密,可是关乎于……

    楚云裳想到了什么,眸中神色陡然一滞。

    莫非,莫非……

    其实在她重生回来之前,三年后的那个时候,大周朝能那般的动荡,其实就是因为他的缘故吗?

    他将整个大周都给搅成了一滩浑水,他想从中获取他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而他想得到的……

    楚云裳伸手,抚了抚额。

    唇边,也是禁不住浮起一抹苦笑。

    当真好笑!

    认识他多年,她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的野心,会是那么的大。

    他想——

    谋朝篡位。

    他垂涎并盘算着宏元帝的那个宝座。

    甚至,不是从最近这段时间,而是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已经在安排了。

    难怪他背后的那些人,会在前世,那般的对她……

    利用完就抛弃,这可不就是权贵里最常见的手法?

    她对他还有用的时候,他和他背后的人,对她千般好万般好,恨不得能将所有她想要的都亲手捧到她面前,哄她高兴,从而能让她给出更多的利益;等她再没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不再理会她,弃之如敝屐,他背后的人也就将她一脚踢开,狠狠地打压着她,谨防她缠上他。

    抚着额头的手,缓缓下滑,捂住了眼睛。

    楚云裳感受着眼前空无一物的黑暗,似是无底的深渊,任何的光线都无法照入。

    以前……

    是她瞎了眼!

    是她看错人,信错人,误以为那样的好,就会是一辈子了,所以她当初才……

    呵呵呵呵。

    楚云裳唇边的苦笑,终究转化成了一抹带着嘲讽之意的笑。

    南……,羽……。

    你既不仁,我便不义。

    今生重来……

    可一切都由不得你!

    想让我死,绝无可能。

    想让大周改朝换代——

    便以我手中掌握着的那个秘密,也绝无可能。

    楚云裳慢慢放下手。

    眼前,阳光明媚,循着大开的窗户映射进她的眼帘,将她心底的阴霾,缓缓融化开来。

    她看着窗外春光,只觉心中一片宁静。

    余下的时间平静无波的度过,很快就到了该去给慕玖越换药的第二天,同时也是要离开侯府,去往越王府暂住的时间。

    现在天越来越暖,楚喻身上的小薄袄也终于被丫鬟们拾掇拾掇着压箱底。因为今天还要出门和自家娘亲一起去越王府和宫里的,而且很有可能还要在宫里用膳,接着便是要在越王府里住上一段时间,小家伙一大早就起来了,穿着新做的春衣,爬去楚云裳的身上,开始以自己的独特方式喊她起床。

    他身子小小的软软的,嘴巴也就小小的软软的。

    粉嘟嘟的嘴唇微微嘟起来,好像花瓣一样,他低着头“吧唧”一口,原本想亲亲娘亲的嘴,却是冲力过猛,竟是只亲上了楚云裳的唇角,口水流了她小半个下巴。

    楚云裳其实早在他爬上自己身体的时候就已经醒了,此刻正在装睡而已。见楚喻居然笨手笨脚的连个早安吻都亲不好,她好笑的睁开眼来,就感到唇角被小孩儿的手指给按住了,然后他像是担心他刚刚没亲好,把娘亲的嘴唇弄痛了似的,开始在那里揉啊揉,揉啊揉,直把原本浅红的唇瓣给揉得发红,甚至都微微肿了起来,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楚云裳醒了,然后“呀呀啊啊”的讨好般的冲她笑。

    【娘亲,你醒啦。】

    楚云裳捉住他按在自己唇角的小手,对着他肉呼呼的手指亲了亲:“喻儿亲自来喊娘亲起床,娘亲能不醒吗?”

    楚喻嘿嘿咧嘴直笑。

    楚云裳抬手搂住他的小身子,单手撑身坐起来,看向榻边的绿萼:“越王府的马车来了吗?”

    绿萼点头道:“九方少主已经来了,正在等小姐一起吃早饭呢。”

    来这么早?

    楚云裳解开衣襟,给楚喻喂了奶后,将小孩儿抱给绿萼:“让他稍等,我马上就来。”

    绿萼抱着吃饱的楚喻出去了,楚云裳则开始起床穿衣,洗漱完毕后简单的梳了个发髻,这便出了卧房,果然迎面就见到戴着黑纱斗笠的九方长渊正坐在院中的老梧桐下,在抱着楚喻在那里跟大白玩。

    白狼懒洋洋的卧在九方长渊脚边,庞大健硕的身躯安静不动的时候,它看起来很像一头大型的家犬。

    它大概是有点想睡个懒觉的,可是九方长渊来了,它就睡不得,只得趴着,承受着自家小主人和大主人对自己的“摧残”。

    就见九方长渊双手卡在楚喻的两肋处,让楚喻坐在大白的身上,在那里玩骑大马。

    干爹这样带着自己玩,楚喻很高兴,玩得“呀呀啊啊”直叫,看得楚云裳心头一暖。

    其实,去越王府里住,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