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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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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有婢子端了两碗面过来, 虽说之前有带信过来说这几日会来, 但仆役并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到,况且玄真向来节俭, 就只煮了两碗面。

    这处宅子别致更甚寻常人的宅院, 又有仆役, 就算是修行也是高贵的修行。

    四喜一个人坐在后面留心两人说话,一头又担心严恒此刻到底在哪里了, 可否穿的暖,可否有东西吃, 这大晚上的又宿在哪里,饶是面香扑鼻, 她也是胃口全无。

    这一切都在玄真眼里。

    倒是严诚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碗面很快就被他吸溜完了,又涎着脸向婢子讨第二碗。

    身后的胖婢子也劝道:“是了, 诚哥儿是您生的,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吗,他纵使娇惯些,可也不坏, 你放宽心好了。”

    四喜听到胖婢子的这番话才明白为什么严诚跟玄真关系能这么亲昵,原来这道姑是离京修行的太子妃。她虽然年近四十,但保养的极好,加上生下严诚以后再也不操心内宅之事, 只修行和抚养孩子, 心中无欲, 也就比常人看起来平和多了,因此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也难怪严诚在她面前极尽所能的撒娇,亲儿子在娘面前撒娇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旁人看着也不觉得羞。胖婢子也好,老妈子也好,都是看着严诚长大的,见着他从一个小小的孩童长到十六七岁的少年,在她们眼里严诚可不就是个没长大的孩童吗。

    见她食而无味,又放下了筷子,玄真便命人将她带下去歇息,自己要跟儿子说几句体己话。

    她本是言官之女,因貌美兼之有才女之名,选进东宫做太子妃,刚开始新婚夫妻也算恩爱,但因嫁进东宫三年无所出,太子便又新纳了两个侧妃。

    女人的新鲜味道,尝过了才知道新鲜的最好,太子刚得了她时,只觉得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夫妇两人也因此格外恩爱些,她对于太子纳侧妃这件事情便格外不能忍,因为此事,也渐渐生了隔阂。

    太子因早年来又多受言官的弹劾,因此多憎恶言官,顺道也把她那在家养病多年的父亲也恨上了,况且太子做久了,久无要事,不是玩女人还能做什么。刚开始他有些怕这个太子妃,时间久了也就皮了,竟把喜欢的女人往家带。

    一个两个偷偷摸摸地不要紧,时间久了也就越加放肆了,开始丝毫没有刚开始谨慎和如履薄冰的心境,直到被怀着孕的太子妃抓包在书房里面玩双飞燕,夫妻两人这次真的撕破了脸皮。

    太子直截了当的说,他是储君,以后是要做皇帝的,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现在内院里面才十几个就这样大闹,以后还了得?此等善妒之人,如何能够母仪天下。

    话说道这里基本就没有退路了,太子妃是言官之后,到底也是大家闺秀,不像市井小民一样能拉下脸来奉承他,甚至于做一些没羞没躁不要脸的举止来,相处的时间久了太子也觉得这个太子妃除了好看真是一无是处,如此就罢了,还这般善妒,实在不是良人。

    太子妃早年受到的教育哪里容的了丈夫说出这等忤逆之言,皇帝春秋正盛,你就想到以后继承大统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事了,这等人如何能为人之君?

    夫妇两人撕破了脸以后,太子妃便以抚养严诚为主,她不跟太子往来,严诚也当亲爹是新鲜空气,于他来说很重要,但是权当看不见。

    离府修行,也是严诚被送走学艺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诚儿,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玄真自到了这里与外界没有任何交通,京城里面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她也是丝毫不知道。

    “娘,咱们很快就能回去了。”严诚握着玄真的手,略有些兴奋:“他快要死了,京城里面发生了一些动乱,不过事情很快平复下来了,很快,我很快就能接你回去。”

    “你说谁要死了?”玄真促声问道,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是谁,日夜荒淫无度,终于染上那种脏病。”严诚略有不屑,但他心疼娘,把事情尽量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好在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很快我就是皇太孙,等他死了,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孙,直接继承爷爷的帝位。”

    玄真大概听明白了一些,太子病重,京城里面肯定发生了莫大的变故,为何在这个时候严诚会带着个女孩子来到这里看她,简直不合常理。

    “诚儿,你爹爹如今病重,你为何要离京?”玄真问道。

    “起先是陈皇后的人控制了皇爷爷和京城宿卫,二叔也被陈皇后的人害的离京逃窜,他想了个办法,让他们以为他死了,而永王府还如常一样,对外宣称永王病重,不能上朝。”

    “最后呢?”

    “二叔藏了多少黄金,没有人知道,他出去本可以从南郡调兵勤王,谁知道他竟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严诚思索再三,也想不到二叔严恒到底为何如此。

    玄真与严诚相识数年,虽说她比严诚大了十多岁,叔嫂有别也很少交往,但是严诚少年时对于父爱的缺失几乎全部都是严恒来弥补的。严诚刚刚出生时严恒也才七八岁,半大的孩子在嫂子面前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因此经常来看看这个死不死,活不活的小侄子,知道严诚长大些,也是跟二叔关系亲近甚过父亲。

    因此,对于严恒这个人,玄真自认为了解的要比儿子多,旁人都说永王严恒富甲天下,于她来说是不信的,严恒从十五岁开始修大律,到二十二岁开始执掌禁军,从没得过富甲一方的肥差,又是从哪里开始谣传他存有用不完财宝。

    “诚儿,别人这样说你二叔,你怎么也瞎掺着起哄,他若是有成山的黄金怎么不在府里多招募些府兵,若是有人保护着他又何至于被陈后给算计到了。”

    玄真看起来不大高兴,几年不见儿子,果然跟京中显贵子弟一般无二,在权力面前,亲情又算得了什么,严恒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他刚刚能走路,便要跟着严恒上学堂,当时没把当皇帝的爷爷给高兴死了,连连称这个孙子有志向。

    本朝宠文鄙武,皇子们四岁开始就要去学堂念书,日日卯时起,到黄昏时才下课,大部分的小孩子都忍受不了这样苛刻的教育,刚去学堂之时无不啼哭。

    严诚倒是个相反的例子,他很小就跟着二叔去学校,坐在那里一两个时辰都很乖不动,最后连皇帝都知道这个孙子好学,十分高兴。他哪里是想上学堂,分明是要做二叔的跟屁虫。

    没想到这个小跟屁虫终于长大了,连他最喜欢的二叔也要开始怀疑起来。

    严诚的身体里到底留着皇家的血,跟一般的孩子还是不一样的,有时候他理智、冷静的可怕。

    “孩子。”玄真看着儿子稚气的脸蛋,他才十七岁,在她眼里是个孩子,但是在他自己眼里却是个需担当天下的成年人了:“如果真有一天你要跟二叔分个好歹出来,你且让让他,咱不要跟他拼个长短好不好?”

    “为什么?娘,难道在你眼里我也不是二叔的对手?”

    对手?儿子的话让当娘的胆寒。

    “孩子,你听娘的话,你爹爹有破天的富贵又怎么样,才四十岁不到就得了这种病,眼看着就不行了,在娘眼里,只要能跟我儿在一起,天天能看见你,看见你娶妻生子,不像你爹那般瞎折腾为娘就心满意足。若是你爹爹过了,陛下非要从你跟你二叔之间选一个,你便之求富贵,不问其他,好不好?”

    严诚知道,即使是他娘也向着二叔,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想夺得帝位,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再能给他添堵的日子过了,他也会给他娘极尽人间的富贵和尊崇,不必像如今这般缩在山中度日。

    长大了以后他才知道,娘亲在年轻的时候曾经跟皇帝提起过要太子休妻,但皇家跟寻常百姓家不一样,即使和离休妻她也不能再嫁,于是皇家斥资在严氏宗族发际的地方盖了一处宅院供她修行。

    玄真眼眶中含着泪,她哪里会不懂孩子的心,他做了皇帝,她便是皇帝的母亲,即使不去做皇太后,母亲要去哪里还不是去哪里了。

    “孩子,娘跟你说过,凡事要认命,当初给太子选妃,是我自己要去的,我自然知道做太子妃意味着什么,既然享了人家的富贵,就得面临着一些常人面临不了的事情。母亲都这个年纪了,怎可能再嫁,一切都随缘就好。”玄真叹了一口气,心知是儿子的好意,即使他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也是他对娘的一番孝义,只是这种孝表达的方式她有些不认可罢了:

    “孩子,为娘生下你的时候,只有那么大。”玄真伸手比了一下,眼泪哗哗的往下淌,此时的娘完全没有刚才骂他时候的锐气:“那个时候我日日在想,若是能给你身子好些,叫娘折寿十年二十年我都是愿意的。”

    严诚见娘亲说这等丧气话来,俊俏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不,我不需要娘来折寿为我好,你只要跟我回京,日日与我在一起,我必听你的话,我再也不跟那些女人厮混在一起了,你相信我。我知道,当日皇帝赐你在这里修行,令你不得下山,可若我当上了皇帝,你就是皇帝的母亲,谁敢让皇太后住在这等地方?到时候我们母子团圆,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您也已定会长寿到一百岁。”

    四喜站在窗外,看着屋内对话的母子二人大致心里有了分晓,这个嚣张又自大的年轻人却是个响当当的孝子,自幼因母亲离开了他,他就有个心愿,就是把母亲从这个地方解救出去,去到他认为的繁华之地。熊孩子误解了母亲的一片心,当娘的只想要孩子好,自己如今过的清清静静,不为丈夫到底又纳了几个新的夫人而操心,不为后院争吵不休的事情而闹心,看见孩子成家、立业这就够了,天下的母亲大多如此…….

    四喜站在窗外,看着屋内对话的母子二人大致心里有了分晓,这个嚣张又自大的年轻人却是个响当当的孝子,自幼因母亲离开了他,他就有个心愿,就是把母亲从这个地方解救出去,去到他认为的繁华之地。熊孩子误解了母亲的一片心,当娘的只想要孩子好,自己如今过的清清静静,不为丈夫到底又纳了几个新的夫人而操心,不为后院争吵不休的事情而闹心,看见孩子成家、立业这就够了,天下的母亲大多如此…….

    玄真又好奇又好笑,这孩子的脾气还不是一般的倔强,自己在他身边好好规劝,他的性子还能拘得住,这些年放任他自己长大,便越发像他爹得的性子了,她叹道:“我跟你说一箩筐也是无用,你自己吃足了苦头就知道事情没有你想象中那般简单,你二叔那样的人,又岂是你一个小娃娃能敌得过的,你听娘的话,放下这一切,咱图到了富贵,你养好你的身子,娘也有个又乖又听话的儿子。”

    严诚说道:“我二叔,哼,他能再活三天就算他的命大了!”

    只听见一声茶杯落地的声音,接着就是玄真的惊呼:“什么,你要杀你叔叔?你是不是打算在阜门关伏击他!”

    她推开儿子,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一时没站稳,以至于要倒下,灯光下她那张雪白的脸因此变得更加诡异莫测,四喜抬头看着她,只见她目光游离在找寻什么。

    四喜猜想她应该是猜到儿子的意图,推门而入,扶住玄真,叫道:“居士,你快救救他,这个人疯了,他绑我出来就是为了诱他出来救我!”

    不管玄真是否会护着儿子,她只知道严诚居心叵测,要的是严恒的命,此刻玄真是她心里能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玄真迟疑了片刻,一方面是自己的儿,自己一再反对他夺嫡,无非也是想他受命长一些,能安安稳稳的活到老,但是事情走到这一步,只要胜者才能在角逐中最后活下来。

    她与一般人不一样,更懂得隐忍。

    直到看到玄真抬起来头,四喜才意识到,这一次,她可能压错宝了。

    四喜很快就感受到这份危险来,她刚想逃,就被玄真一把控住,这个文官的女儿,太子妃,柔弱的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很有几把刷子,纵使干惯了重活的四喜也终不是她的对手,被她反手一掰,将手反在背后。

    这一切在四喜看来简直荒唐,刚刚还慈眉善目的女人,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对此她丝毫没有准备。

    玄真到底是当了二十几年太子妃的人,喝的奶比四喜喝的水都多,论起变脸来谁都不会是她对手。

    “严诚,你想拿她来引严恒是不是?”

    母亲的这一举动,让严诚都看傻了眼,那个柔柔弱弱的娘呢,怎么会有这么一身历害的功夫,他问道:“娘你要干嘛?”

    玄真隐藏着自己向来也不是一朝一夕,早在东宫她就隐忍着,为了孩子她能忍,为了保住严诚的命,她更是能豁出命来。

    “你以为她听到了这些话,还能乖乖跟你呆在一起,等你拿她当诱饵不成?”

    “娘!”严诚近似于哀求了,他本意是要拿四喜当诱饵,可当真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但娘动了杀念,连他都感觉得到:“求你不要,求求你。”

    为何是严诚在此哀求,远没有道理啊。

    “你们母子到底计划什么还怕我不知道?放心,严恒不会那么傻。”四喜大概也猜到了这对母子打着什么哑谜,如今太子病危,先皇后没有别的子嗣,当今陈皇后也被软禁并无子,按照立嫡立长的原则,可以说严诚与严恒两人都有可能被立为储君,严恒若是在异地枉死,还得背负上亲王无故出京的罪名。如果严恒不在这个世界上,那个瘸子三叔和一堆不成气候的叔叔们又怎会是他这个皇长孙的对手,到时候皇帝迫于无奈便只能立他为储君了。

    到时候严诚坐上诸君之位便易如反掌。

    严诚心知叔叔严恒的智计过人,若不激的他方寸大乱,很难得手,因此先派已经归顺他的瑶依去激怒四喜,四喜定然会跟赶回去的严恒大吵一架,他要让严恒看着四喜被自己掳走,一路引他到阜门关伏击严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