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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牡丹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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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绣天下的门刚刚打开,一袭白衣便是翩然而至,依旧是一纸折扇,他眉眼含笑,定定的望着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姜颐。

    看到孙权,姜颐也是一惊,却是不动声色的用一抹温软的笑容掩去自己眼中的惊讶,她缓步走到孙权面前,笑如春山,“公子的衣服,锦绣天下怕是做不来!”

    孙权的衣服看似平常,做工却是极其精细,他衣衫上的每一道丝线,都是最名贵的天蚕丝,而且那袖摆、衣襟上的刺绣,更是精致,每一道针脚落得都极好,点点成图,这样的刺绣水平,姜颐做不到。

    孙权淡淡一笑,“我来锦绣天下,不是为了制衣。”他所有的衣服向来都是专人料理,而且若只是因为制衣,他根本不必亲自来这。

    姜颐只是微笑着望着他,并没有问他来这里的原因,二人相视而笑,却是静默无言。

    晨曦温和的光芒轻轻的洒满了他的白衣,他笑意温柔,轻轻道:“洛阳牡丹开的正盛,不知道仲谋可有这个荣幸,能请琳姑娘一同游园赏花?”

    他谦和有礼的模样,一如往昔。

    姜颐正欲开口,楼梯上却是传来了两声轻微的咳嗽声,姜颐蓦然扭头,只见郭嘉站在楼梯上,一只手扶着木梯,一只手掩住口,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

    他的脸色虽然难看,可是一双眸子却是清亮的吓人,他又咳了两声,宽大的衣袖猛地颤动起来,就连挺直的脊梁也往下弯了些,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面上却是染了一抹红色。

    看着姜颐眉眼处的担忧,他微微一笑,步履平缓的从楼梯上走到她的面前,望了一眼孙权,淡淡的打了一声招呼,“少将军。”

    孙权也是微微颔首,并没有说什么话,姜颐看着郭嘉有些难看的脸色,眉头轻轻皱了皱,“怎么咳嗽了,是不是生病了?”她踮起脚尖,伸手细细的探了探郭嘉的额头。

    郭嘉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暗红。

    “你的身体情况自己应该很清楚,,平日里仔细照顾着些。”见他没有发烧,姜颐的心定了定,郭嘉的身子一直都让她很担忧,总是不安的觉得这个瘦削的男子,随时都会幻灭。

    郭嘉摇头,却是对着孙权说道:“少将军来锦绣天下,有何贵干?”他的语气不温不热,只是一贯的平和。

    “洛阳牡丹花会,我想邀琳姑娘一同赏花。”孙权淡然有礼的回答道,目光却是投在姜颐的脸上,“琳姑娘,你有时间吗?”

    姜颐知道,就算她拒绝,以孙权的性子也定然不会为难她,可是她也没有拒绝的必要,于是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好。

    视线不经意的飘过郭嘉的脸,只见他依旧淡然微笑,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姜颐和郭嘉说了一声,便随着孙权出门,郭嘉眉眼含笑,静静的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

    牡丹花园,花开正好。

    蝶飞燕舞,春意正浓。姜颐和孙权并肩走着,来赏花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姜颐和孙权便寻了一个人较少的回廊,静静的看着廊下那开的正好的花儿。

    “你以前,有过赏花的经历吗?”孙权突然开口问道。

    姜颐摇摇头,“在离开洛阳之前,我全部的人生都是在那方四角宫墙中,人世间的景色,有多美,我从来都不知道。”她的语气平静如常,竟让孙权难辨她的情绪。

    他以为她应该难过的,可是她的神色,平常的好像一点波动都没有。

    “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他开口,不是提问,只是肯定的阐述着一个事实一般。

    姜颐默然,孙权继续说道:“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告诉我,天下大业,莫过于民,天地间谁是主宰,根本不是那样重要,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坐在盘龙座上的那个人是谁,一点也不重要。”

    他的视线落在姜颐脸上,只见姜颐缓缓点头,“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天下从来都不是刘氏一族的,这个事实,我也比谁都清楚。”她的眼对上孙权的,“刘家已是日暮西山,江山易主,也不过是这几载的光景。”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不甘,只是有着淡淡的哀伤。

    刘家的天下,根本保不住了,她现在所想的,只不过倾尽所有,希望能保住刘氏一族血脉。

    花海馨香,可是她的鼻尖却是一阵酸楚,突然的,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猛地传入心底,姜颐抬眼,只见孙权温柔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

    他白衣如雪,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微风过处,将他身上那清香的气味吹散开来,一时间,整个天地间似乎都被这股檀香所充盈。

    “如果你不开心,我愿意退兵回江东,而且我发誓,有生之年,定不会争夺天下。”金色阳光下,他的目光耀眼到无以复加。

    若是要在江山美人之间做个选择,他要她,而且,绝不后悔。

    心底一颤,姜颐定定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心中却是百转千回,脑海中,便是不由得浮起两双眸子,一双冰凉,一双幽黑。

    吕布曾说过,只要她愿意和他海角天涯,他愿意从此以后,袖手天下。

    曹操也曾问过她,江山美人,她觉得他会选择哪一个!

    而今,就连孙权也在对她说,只要她说一句,他就愿意退兵离开,再也不会卷进天下纷争之中。

    他们都是这个天下最高处的男人,却偏偏要让她为他们做决定。

    姜颐不知道,这究竟是她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

    微微一笑,姜颐却是没有说话,她的视线飘忽到回廊之下,静静的望着那开的正艳的牡丹花,树影婆娑,白玉般的脸上被染上斑驳,清风未起,乌发已缠绵眼前,模糊了眸中的所有情绪。

    “孙策的伤,怎么样了?”眸光没有移动,姜颐轻轻开口,打破这一片凝固的沉默。

    孙权的视线也投向那片牡丹花海,“哥哥醒了,却和昏迷着没有什么区别。”

    那剑伤已经在慢慢的愈合,可是他心上的伤口,却是在无边无际的溃烂。

    慢慢的收回视线,“情之一字,伤人伤己。”她轻轻开口,声音飘渺,很快就消散在这片花香中。

    白衣如雪,他温润的眸子转向姜颐,眼神专注的凝视着那张堪称完美的面容,慢慢的开口道:“若是你,你会这样吗?”

    他很想知道,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姜颐有一刹那的惊讶,反应过来之后,只是淡淡一笑,“若我是她,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不会轻许下姻缘。”若是在最初的时候,玉逐水便没有向孙策许下白头之盟,那么也许之后的悲剧,便不会发生。

    心中一动,孙权的眼光胶着在那个面色淡然如水的女子,淡褐色的眸子里的失落一闪而过,她安静的坐在长椅上,绝色无双,不远处的万紫千红在她的面前,只落下一片模糊。

    她温婉的外表下,似乎藏着一颗早已经结了冰的心。

    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动,孙权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根玉笛,横放在唇边,手指轻动,悠长的曲调便慢慢的倾泻出来。

    他的笛声清丽悠扬,就像是空谷中的一汪静水,绵延飘荡,泠泠回响。浅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印拓着他白衣飘渺,仿若仙人。姹紫嫣红里,暗香浮动间,他衣袖轻舞,当真是人间绝色。

    天上的浮云似乎也随着他的曲调轻歌曼舞,微风渐起,他的乌丝缠绵眼前,他的曲子平和如水,静如烟波,曲调高低间尽是宁静,他温润如玉的双眸轻轻含了一抹笑,在这日光下,更是耀眼……

    他就像是一道光,一道温暖和煦却又不炙烈的光。

    此曲余音慢慢消散在花香中,孙权缓缓地放下玉笛,重新坐到姜颐身边,“我知道你素来擅长歌舞笙箫,仲谋献丑了。”他的笑意虽淡,却是多了几分宠溺的味道。

    姜颐摇头,“公子过谦了,我虽略懂音律,可是却非行家,公子此曲,确是天下绝响。”孙权这首曲子,确实是当世少有,可是……

    姜颐却是感觉到几分熟悉。

    “琳姑娘是乐之大家,看来已经听出几分由来了。”看着姜颐略带疑惑的眼,孙权缓缓解释道:“这首曲子,是我在锦华宫的一个匣子里找到的,在原有的基础上,我做了些改动。”

    瞬间,姜颐的眼睛蓦地睁大,他之后说的什么,姜颐全然不在意,只是脑海中不停的回响着“锦华宫”“匣子”“曲谱”等字眼。

    那匣子的隔层里,装着一把钥匙,一把可以左右天下棋局的钥匙……

    如果说孙权拿到了曲谱,那么钥匙……

    视线落在孙权的眼里,却是看不到半分的异样,见姜颐看他,孙权略有歉意的说道:“是仲谋冒犯了,未经你的同意,便擅自拿了乐谱。”他儒雅的脸上露着隐约的不安。

    姜颐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看他的神色,应该是没有看出那木匣子里的玄机。

    心中稍稍安下了心,姜颐微微一笑,“公子多心了,乐本天下共有,况且公子此曲,较之原曲,有过之而无不及,是语琳有幸,能闻得此曲。”

    说完了这句话,姜颐仍是淡淡一笑,状似无意般开口笑道:“只是不知此曲原谱现在何处?公子能将此曲改的这般好,倒让语琳想要和你比较一下了。”

    她笑语嫣然的样子,比廊下开的正艳的牡丹不知道还要美上多少倍,饶是孙权看惯人间万千颜色,也是不由得乱了心神。

    温柔一笑,孙权答道:“那曲子依旧放在锦华宫中,琳儿若是想要,改天我陪你一起去锦华宫取回它。”他对她的称呼,由“琳姑娘”变成了“琳儿”。

    姜颐心中并未在意,只是听他这样说,心中也就定了下来,依旧浅笑着和孙权庭下赏花。

    微风过处,香气宜人,男才女貌,比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