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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他的心难触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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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梨涓受了伤,自然得睡在床上,姜颐无处栖身,只得趴在桌子上凑合一晚上。虽然已经进了寒冬,但是曹府里的炭火供应很足,倒不至于将她冻着。

    恍恍惚惚过了一夜,天刚破晓,姜颐便是起了身。

    随着她的起身,肩上有什么东西滑落在地,姜颐一愣,捡起地上那袭纯白,手指却是不由的收紧。

    这大氅,她昨夜明明是亲手盖在了曹操的身上,怎么会变成覆在她的肩上?

    心中一惊,姜颐抱着那大氅,忙跑出门去,只见一片苍茫中,有一袭明黄格外的招眼。

    曹操正在院中练武,他身上只着着一件单衣,那张扬的锦袍,被放在一边的石桌上。

    他出手极快,掌风凌厉,抬手间竟是不带任何感情……

    姜颐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的看着他练武。

    她只见过曹操的智谋,却是从未见过他的身手,此刻看来,曹操竟是个武功好手。

    智勇双全的敌人,真的好可怕。

    莫非真的是天要亡汉。

    一个董卓,一个吕布,一个袁绍,一个孙坚,还有一个曹操……他们中的哪一个,都会是汉室最为可怕的敌人。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搁在石桌上的利刃已经出鞘。漫天银光中,他翩然而行,举手投足间,不但带着行云流水的潇洒,更是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姜颐虽然不懂武功,可是却能看得出来,曹操的确是用剑高手。

    剑锋微颤,淬出一道令人恐惧的光影,长剑在曹操腕处舞出一个极漂亮的剑花……

    “呲”的一声,长剑没入鞘中,曹操却是负手向着姜颐走来。许是因为在漫天大雾中呆了太久的原因,他的身上结着一层雾气,苍茫的感觉,让他看起来不是很真实。

    耳上忽地一凉,姜颐有些惊诧的看着曹操突然伸过来的手,正欲躲开的时候,他清冷的声音缓缓传来:“别动。”

    姜颐僵直着身子,任他将什么东西插入了自己的鬓发。

    他的眼神细致温柔,一点也没有刚刚练武时的冷漠,姜颐看着他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手掌却是不由的沁出了汗。

    她怕对上他的温柔,那样的话,她会不由自主的沉溺其中。

    “很漂亮。”他兀的开口,却是让姜颐一惊,看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鬓角,姜颐猛地抬手,触到了一片清冷。

    指尖带着微微的香气,是梅花。

    姜颐望着那面色温柔的男子,微微扬了扬唇,“语琳尚未梳洗,却是辱了这娇艳的花儿。”她伸手欲将那梅花摘下,却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了手。

    曹操望着她的眼睛,几欲溢出温柔,他望着姜颐许久,竟然笑着道:“你这迷蒙的样子,少了几分出尘,却也少了几分距离。”

    他握着她的手,竟是无比认真的望着她,一双幽黑的眸子,染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在一片苍茫的白雾中,万物寂寥,他执了她的手,满眼温柔。白雾染白他们的青丝,时间定格了永远。

    似乎,一瞬间,已经青丝白头;不过是一刹那,却仿若沧海桑田……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阵轻碎的脚步声,白雾的尽头,站着一个袅娜的身影。她踏雾而来,雾气散尽,她的轮廓渐渐清晰,竟是丁夫人。

    丁夫人看到曹操执着姜颐的手,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却也只是一瞬而已。随即,便是噙了笑,拿起桌上的锦袍,伺候着曹操穿衣。

    曹操的手缓缓地松开,望着姜颐的眼睛,也是慢慢的挪开,他微笑着望着丁夫人,柔声道:“辛苦夫人了。”

    姜颐静静的望着他轻轻牵起了丁夫人的手,十指相扣,说不尽的缠绵。她指尖梅花的香气还未散尽,他已变得陌生。

    姜颐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与丁夫人四目相对。

    他幽黑的眼眸里,一片柔情。他那双执剑持刀的手,温柔的将丁夫人额前的发撩到耳后,微笑着的眼睛,似乎那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姜颐的手指紧紧抓着自己怀中抱着的大氅,面上却是没有半分异色。她对着始终视她于无物的丁夫人微微欠身道:“丁夫人。”

    丁夫人见她和自己打招呼,忙柔声道:“琳姑娘起得可真早,还是昨夜歇得不好?”她眼中带着一抹关心。

    姜颐点点头,“语琳歇得很好,多谢夫人关心。”说着,轻轻的望了曹操一眼,缓声道:“语琳先告辞了。”

    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琳姑娘既然为孟德送来了大氅,为何又将它带走?”曹操清冷的声音又一次从身后传来,竟带了几分戏谑。

    姜颐一愣,望着怀中已经被自己抓的面目全非的大氅,转身扬唇一笑,道:“大人怕是误会了,这大氅并非是为大人准备的。”她面色坦然,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曹操望了她一眼,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拥着丁夫人,往西厢的方向走去。

    雾色很快就掩去了他们的身影,姜颐怔怔的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庭院,微微的弯起唇,扯出了一个自嘲至极的笑容。

    心,好像……又乱了!

    她微微仰起头,有些迷茫的望着这一团白色,空灵的世界,她什么都看不清晰。

    就连近在眼前的景物她都看不见,竟会奢望能看清那颗深不可测的心?

    释怀一笑,她伸手摘去自己鬓角那朵还带着霜露的梅花,毫不犹豫的放在那石桌上,转身离去,再也没有看一眼。

    那朵娇艳的梅花,慢慢的笼上了一层雾气,再然后,一阵风吹来,便再也找不到了。

    回了房,梨涓正挣扎着起来,姜颐忙上前,扶着她坐起来。

    “怎么了?”姜颐柔声问道,伸手为她披上了一件衣服。虽然屋里炭火正暖,但是梨涓现在身体很弱,根本不能大意。

    “我还要伺候夫人洗漱。”她挣扎着就要起来,却是被姜颐按住了肩,姜颐摇头,“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她微斥着,脸上却是带着笑意。

    姜颐扶着她重新躺下,“好好休息吧!”想着,又加了一句,“只有你身体好了,才能照顾我,要不然,你就一直躺在床上,由着我折腾吧!”

    她说着,端起刚刚打回来的热水,拧干了布巾,细细的为梨涓擦着脸,“你现在身子弱,只能好好休息,若是没什么事,就给我好好呆在床上,知道吗?”她边为她擦手,边柔声说道。

    半天没有听到梨涓的声音,姜颐有些疑惑的抬头,却是意外的看到她泪流满面。刚刚擦干净的脸,再一次布满泪痕。

    “怎么了?”姜颐一惊,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忙紧张的问道。

    “奴婢身份卑贱,从未得到主子的关怀,今日,竟让夫人纡尊降贵,亲自照顾梨涓梳洗,奴婢……真的很感动。”她的泪,根本止不住。

    奴婢吗?

    姜颐望着她,心中涌起一丝苦涩,放下布巾,轻轻的将她拥进怀中。

    梨涓只是个很单薄的孩子。

    人在娘胎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高低贵贱。

    她命好,出身皇家,贵为公主,享尽荣华富贵,可是梨涓,还有良辰美景,她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生来就一定要低人一等?

    她们都有着自己的人生,却是为了别人而过活一生,这样,真的太公平了!

    凭什么她们的人生,要被命运注定?

    “在我的心里,你不是奴婢,你是我的妹妹。”姜颐端起梨涓的脸,一点一点为她拭去面上的泪珠,“你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人。”她一字一句,说的无比认真。

    梨涓望着她,却是慢慢的止住了泪,眼中情绪百转千回。她哽咽着,却又是无比清晰的唤了一句,“姐姐。”

    姐姐,这一句称呼,似乎跨越了万水千山,冲破了重重阻碍,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

    姜颐重新拥着她,紧闭着的眼角,却是溢出了一滴泪。

    说好的不会再哭了,可是泪还是不争气的滑落,可是这一次,她却是开心的。

    开心到……忍不住想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