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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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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一直没有停,一整个月,都没有见过一个好天气。

    整个皇城被染成一片白色,琉璃瓦上满是厚重的积雪,偶有松动的,轻轻地从瓦上滑落,“噗”的一声砸在了地上,不久便结成了厚厚的冰霜。

    被何太后禁了足的姜颐坐在殿中,闲来无事,便命人将多日不曾碰过的绣架搬了出来。

    当宫人们将那鎏金镀玉的绣架搬出来的时候,姜颐的心在一瞬间就被刺得很痛。

    绣架是父皇送给她的,那时候的自己只不过是个五岁的幼稚孩子,当她看见父皇送她的生日礼物不过是平常的绣架时,有些生气的跑去质问父皇,“父皇,他们都说我是您最宠爱的孩子,可是为什么琳儿的生日礼物,您却是如此的敷衍?”

    父皇将她抱在膝上,满脸慈爱的指着绣架上的金玉笑道:“琳儿,谁说父皇对你不用心?你看这绣架上的珠玉,全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名贵的珍宝。还有啊,为了给琳儿准备这个生日礼物,父皇可是请了全洛阳城技术最好的师傅,用了好长的时间才完成的。”

    幼时的姜颐根本不理会这件礼物的价值连城,还是不依道:“我想要和舅舅一起学习骑马射箭,父皇你为什么不答应?”

    “因为父皇的琳儿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女子,你会在父母兄长的庇护下,一世盛宠。父皇怎么舍得我的琳儿那么辛苦呢?”

    姜颐想到曾经和父皇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父皇待她如珠如宝,极尽宠爱,本以为这一生会真的如同父皇所说,一世盛宠,安枕无忧,可是却没有想到,这天下乱得太快,父皇也离开得太快。

    绣架上布满了灰尘,姜颐拿着锦布亲自细细的擦拭,每拂过绣架的每一寸,脑海里都会想起父皇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记得当日,父皇望着窗下的绣架无奈的说道:“琳儿,让你学这些无用的东西,真是难为你了。”

    那时候的她已经十二岁了,是所有兄弟姐妹中最具有天赋的孩子。对于朝政大事,父皇也经常和她谈起。每次父皇都是会很遗憾的摸着她的头对她说:“朕的琳儿当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怎奈却生得女儿身。”

    父皇对她精心栽培,只是苦于她是女儿之身,无法将帝位相传,却还是在临终之时将江山托付,希望她能够帮助弟弟守住属于刘家的天下。

    想到父皇,姜颐的鼻子不由得有些酸,当日父皇病重,但为了稳住朝中大臣,父皇宁愿病死,也要封锁自己病重的消息。那时候自己,只能看着父皇受苦,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公主,你怎么哭了?”伴在边上的美景看到姜颐泪流满面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姜颐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抬手将面上的泪珠拭去,“这积雪都这么厚了,但这天却始终不见晴!”

    美景望了望窗外,“是啊,今年也真的是太冷了,整个皇宫就像个冰窖似的,我听他们说各宫的炭火都供应不上,还是咱们这锦华宫好,都不见冷。”

    “宫里的炭火供应不足?”姜颐一愣,将视线转向美景,“怎么回事?”

    “公主,这些天太后娘娘不许你出去,所以你不知道,外面兵荒马乱的,张常侍说有叛逆份子想要造反,向太后要了不少军饷呢!公主你也知道,这些年各地战乱不断,国库早就空了,太后被张常侍逼得没办法,只能缩减宫里的开支,供给军费。”美景滔滔不绝的说着,姜颐的心却是越来越乱。且不说张常侍所说的战乱是真是假,单是宫里炭火供应不上这一件事,就让人头疼。

    皇宫里的人都是受不得一点苦的,母后这次能顶住这么大的压力给张常侍拨钱,看来真的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那舅舅那边怎么说?”姜颐思索了一下,问道。

    “这一次大将军的反应真的好奇怪,以前张常侍说东,大将军绝对要说西,可是这一次张常侍问太后要钱,将军居然连一句反对都没有。公主,你都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他们都说大将军和十常侍已经谈妥了条件,马上就要??????”

    说到这里,她突然止了声,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了?”姜颐疑惑的望向她,“继续说下去。”

    美景却是忙跪下身,匍匐在地,颤抖着开口,“奴婢妄议国事,请公主降罪。”

    美景说话向来口没遮拦,这一次却是怕成这样,姜颐心下一凛,也猜到了她没有说出口的那几个字是什么。

    “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竟怕成这样,莫不是觉得我会定你的罪?”姜颐弯腰将她扶起,“别跪着了。”

    美景道了声谢,正准备说话的时候,素影从屋外跑了进来。

    “公主,出事了!”素影慌慌张张的跑进宫中,姜颐忙扶住她,“怎么了?”

    “张常侍??????张常侍他??????”素影望了一眼姜颐,“张常侍说太后寿宴,请公主殿下跳舞助兴。”

    姜颐虽然心下一惊,但面上却还是没有波澜,“你把这件事的始末说清楚。”

    “今日在长乐宫,大家在商量着怎样给太后娘娘庆祝生辰,张常侍就提议说姜颐公主舞姿卓绝,先帝在世时就常夸公主舞姿鸾回凤翥,公主若能一舞,必然是庆祝生辰的最好方法。”

    姜颐还没有说话,美景便愤愤的开口道:“公主金枝玉叶之躯,怎么可能纡尊降贵为那些臣下献舞,他们若真是想看歌舞,洛阳城那么多的舞姬,便够他们看的了。”

    姜颐转身,往前走了两步,站定了身道:“这些道理连美景都知道,看来张常侍这次是真的针对我了。”

    “公主,您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身上流着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血液,难道还怕个奴才吗?”美景依旧愤愤不平。

    姜颐笑了笑,望着嘟着嘴生气的美景道:“那美景是不支持我去了。”

    “当然不能去了,堂堂公主给臣子献舞,他们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看公主跳舞。而且歌舞这些东西,只有那些下做的狐媚子才会学了去用来勾引男人,公主身份高贵,怎么可以当众献舞,这样的话,这大汉王室可是会给人留下话柄的。”

    虽说美景一向考虑问题不是很妥帖,但是这番话却是很有道理。汉室一直很注重身份地位,向来看不起这些取悦男人的小伎俩。姜颐乃天朝公主之尊,若是当众献舞,恐怕是真的往汉室脸上抹黑。

    “是啊,太后娘娘也是有此顾忌,所以开始的时候一直很犹豫,说公主千金之躯,若是在臣子面前跳舞,怕是有损公主的圣名。”一旁的素影也接着美景的话茬说道。

    “那太后娘娘是不是不答应这件事?”美景激动地问道。

    素影望了姜颐一眼,犹豫的说道:“可是张常侍对太后娘娘说,公主殿下为娘娘献舞,聊表孝心,只会成为天下人的楷模,怎么会有损圣名?而且还说,公主殿下献舞,必能让朝中大臣感受到皇室对于他们的倚重和信赖,使他们能够更为忠心的为皇室做事。所以??????太后娘娘就答应张常侍了,同意公主献舞的事了。”

    姜颐听她们说完,心下已经有了打算,却是转身问了一直立在边上没有开口的良辰一句:“良辰,你觉得呢?”

    良辰生性严谨,她没有立刻答话,沉默了很久才道:“依良辰看,此次献舞,公主没有办法拒绝。”

    姜颐点点头,“张常侍权倾朝野,连母后舅舅都要忌惮他三分,何况我只是个手无实权的公主,这次献舞,当真是没有拒绝的余地的。不过???????”她话锋一转,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毕竟是天朝公主,想要让我献舞,张常侍怎么也得付出点代价的。”

    她的笑容明媚,比殿前那几株梅花更加鲜艳,良辰望着她,心中有着难以说出来的苦涩。这个备受宠爱的金枝玉叶的公主,本该受到父母家人的庇护一世荣宠,现在却为了护全家人,以一己之力与佞臣周旋,她的苦,又能向谁诉说。

    “良辰,你帮我告诉张常侍,就说姜颐公主不愿意献舞,若是他问起原因,你只需告诉他民间舞姬跳舞都有彩头,公主乃千金之躯,怎么可能平白献舞。”姜颐嘱咐良辰道。

    “公主你这样,会不会有损您的名声?”美景犹豫着开口,堂堂公主居然向臣下索要彩头,这事要是传出去,公主的名声估计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有漂白之日了。

    姜颐摇摇头,道:“良辰,你附耳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姜颐在良辰耳边,轻轻地叮嘱了几句,然后道:“良辰你且去吧!”

    良辰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终于应了声“是”,然后退了下去。姜颐望着越走越远的良辰,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上,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皇室危机四伏,可以说是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这一次既然张常侍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她说什么也要拼尽全力试上一试。

    如果赌上自己的名声,可以换来刘家的一线生机,那么就算千夫所指,她也甘之如饴。

    外面的雪花飘得似乎更大了些,姜颐不由得紧了紧身上了衣服,不知道为何,她突然有些发冷。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正旺,可是姜颐还是感觉到那股寒意在自己的全身游走,蔓延到自己身体和灵魂的每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