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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聘邹晨用周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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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晨听到母亲说了宛丘这几家的情况之后,挨个在心里掂量。

    “蔡又鸣是何人?和蔡家有无关系?”邹晨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便开口问道。

    “没有,没有,若是和蔡家有关系,我岂会容他家的媒婆进门?”黄丽娘失笑,“此人乃是前录事参军蔡黄裳之孙蔡与硕之子,年方十二,虽家贫,然而幼承庭训,家教甚好。”

    “蔡与硕?”邹晨低头想了一会,这不是蔡持正的弟弟吗?连忙说道,“阿娘,不可,蔡家乃受陈执中大恩,现在我家是文相之属,不可联姻。”

    黄丽娘迟疑了一下,“这个,我倒是不知。那其他的几家,你看看怎样?”

    邹晨又想了想母亲说的另外那几家,大多是一些门户相当的,不是一等户便是县丞主簿之子,而前通判之子则是不在考虑之内,门不当户不对的,嫁过去也是在阿姑面前伏底做小的命。而在这些人当中,陈琦的名字突然跳闪在她的面前。

    这些人,都没有什么深交,将来嫁过去,也不知会怎么样。陈家则不同,有玻璃作坊将他家和自己家联在一起。而且陈十三这个人既风趣又文雅,日后也好相处。虽然从未见过鹿氏,可是陈十三这种风流人物,娶的浑家相必应该不是什么没见识的人物。

    最主要的则是陈十三不是长子,乃是次子。将来他肯定不继承家业,他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做族长或是宗长,自己嫁过去只需要安心经营好小家即可。而且陈琦从六七岁时便认识,一路也是自己看着走过来的。这样的小丈夫,将来好好调教调教也不怕他翻什么大浪出来。

    思忖已毕,便抬起头对黄丽娘说道:“阿娘,就陈家吧!”眼神清澈,丝毫见不到一丝羞态,仿佛她说的不过是又卖了一个黄金地毯而不是在讨论自己的婚事。

    黄丽娘看着女儿的目光,突然心头一紧,一阵悲凉涌上心头。女儿小小年纪便支撑门户,当年若不是她,自己岂能从老家分出;若不是她,岂会有现在的风光;若不是她,夫君怎能得了一个直节郎的称号;若不是她,白糖作坊哪里来……

    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突然在黄丽娘脑海中浮现,她抱住女儿抽噎道:“晨,阿娘对不起你,阿娘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若不是你,阿娘,阿娘还糊涂着呢!我差点害了你们兄妹,你五哥那么好的才华,我愣是压着不肯让他读书,我是个糊涂人,我蠢啊,就为了不值什么钱的贤良名声,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娘娘!”邹晨被母亲抱在怀里,用儿时的称呼轻轻唤着娘娘。黄丽娘听到这个称呼,犹如被一根小草轻轻地在心中挠了一下,瞬间便化成了一滩水。

    母女俩紧紧依偎在一起,时光深处,岁月静好……

    邹晨此次却是失算了,若是她知道陈十三若能把她聘为儿妇,立刻可以做宗长,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等到邹正业回来之后,黄丽娘拉着他嘀咕了半天,邹正业一脸喜色的从西院再出来后,看陈琦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把他看得心底直发毛。

    午饭过后,到了半下午,陈琦便该打道回府,二郎他们也要拜别了父母妻儿回宛丘的府学去了。

    黄丽娘和柳氏两人准备了一些礼物让陈琦带回家,黄丽娘又状若无意的和陈琦说了一句,你母亲整日在家中呆着也怪烦闷吧,不如闲来无事来邹家庄走走,这里田多树多,空气清新,最是合适夏天避暑。

    陈琦开始听得一愣,黄伯母可是从来没有邀请过母亲来邹家庄的。可是再一细细品味,脸上不由得露出狂喜的表情。整整衣裳,身略俯折左手压右手高举于额前,然后两臂自额头下移,深深揖下,如此这番拜了三拜。黄丽娘坐在上首,坦然不动,受了这一礼。

    陈琦三揖大礼被人接受,狂喜莫名。

    他从邹家庄走时是一路咧着嘴走的,看着和他同路回去的二郎等人莫名其妙。

    孩子们走后,黄丽娘便派了杜昭去李医士家里问齐氏可有空闲的时候,她将于明日拜访。

    第二天,黄丽娘换上了盛装,去了李医士家里做客。等到她再从李家出来之时,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与此相反的则是她走后,齐氏一脸愁苦之色,她走出房门看着女儿的闺房,轻轻摇了摇头,自语道:“女大不中留啊!还是养儿好,家中只见添人不见减人的,……”说着说着脸上两行清泪潸然落下。

    陈琦回去没有两天,陈家便递了贴子来,问黄丽娘何时有空闲,鹿氏也好前来拜访。

    邹晨看到陈家的贴子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又去忙碌羊毛作坊的事情了。这些,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娶也罢嫁也罢,不过是一些过场罢了。

    其实,邹晨倒是想过终生不嫁,可是如果不嫁,那么父母和几个哥哥便要承受众人异样的眼光。若是立为女户,也须得是无夫子幼的寡妇,在室女是不能自立女户的。倒是还不如随便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家,先生个嫡长子,再多给他找几个小妾,然后随便他去胡闹,自己眼不见心为净,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

    至于爱情?这辈子再也不去想了。

    爱情是什么?不过是一次背叛的借口罢了。

    所以,她很快的把陈家的事情给放逐到脑后,一心一意的去处理羊毛作坊的事情。黄丽娘也知道女儿对这个亲事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她只是和邹晨提了一提,然后便自己安排了。

    陈家来过纳采之礼时邹晨连问也没有问过,只是在刘妈妈来时出来和刘妈妈请了安。

    而陈家为了表示对邹晨的重视,居然采用了真正的周礼来进行。

    周礼的议婚和定亲是非常繁琐的,整个礼仪下来通常要持续数年之久。一般人家根本不敢使用,也就是陈家仗着自己乃是千家世家才敢使用。

    周礼中士族的娶妻仪式包括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这六个步骤来进行。

    陈家宗长先请官媒刘妈妈到女家请求和邹家结亲,得到邹家同意后,便和邹家商定明日要去宗祠提亲。于是,隔天刘妈妈穿上从九品官服戴着全套媒婆首饰,到邹家宗祠正式提亲,并送上提亲礼物和大雁一只,邹家在族长的见证之下收纳了雁礼,并且同意了陈家的提亲。这叫纳采!是第一步。

    收了雁礼之后,刘妈妈先出了邹家庄,然后在庄外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再次进入邹家的宗祠“问名”,即询问女子母亲的姓和父亲的氏,以了解对方的血缘关系,避免出现同姓婚配的情况。娶同姓为妻是违反礼制的行为,要受到舆论抨击,古代人是绝少敢娶同姓为妻的。这叫问名,为第二步。

    过了月旬选一个良辰吉日,刘妈妈在陈家的家庙之中将女方的姓氏交到了陈家宗长手中,陈家宗长在得知了邹晨的母亲姓黄父亲的氏为邹之后,便在家庙中占卜询问祖先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得到了吉兆之后便在家庙之中挑选吉日。

    然后过上一段时日,在选定的吉日凌晨再让刘妈妈带上礼物和一只大雁复登邹家,将占卜的结果在邹家宗祠之中告诉给女方。邹家当着媒人的面在祖先面前写了细贴子,序三代名讳,议亲人有无服亲,有多少田产,可有官职之类,然后刘妈妈将放在怀里的男方细贴子交到了邹家的手中。这个称之为纳吉,为第三步。

    再过月旬,陈家宗长在家庙之中选好了另一个良辰吉日,并且占卜为吉,在吉日之时三名妇人陪同着陈家宗长和刘妈妈,带着玄色和纁色的帛共五匹,鹿皮两张,茶叶一斤,六畜各一样,不论男女皆着盛装,一路吹着周正之乐自宛丘府凌晨出发,清晨到邹家庄,然后在邹族长的见证之下在宗祠之中将财礼交到了邹家人手中。这时,邹家由邹族长出面回‘回鱼箸’。此一礼为纳徴,为第四步。

    除纳徴不需要送大雁之外,在六礼的其它五个仪节中,男家使媒婆带往女家的见面礼物必须有大雁,而且仪式举行之时,不论男方还是女方都是在家庙或是宗祠之中进行,如果在家中举行那便是失礼。而且除了亲迎之时是黄昏,所有的仪式必须在清晨举行,所以陈家每次都是凌晨出发,清晨到。

    纳徴之后便是请期,由于男女两方年纪都比较小,所以两家商定等再过几年举行请期这一礼。

    于是男女双方各自在家庙或是宗祠之中对祖先祷告,然后陈家宗长将邹晨的名字放在家庙之中封存,等到进行请期之时再重新打开家庙将她的名字和八字取出。

    邹晨对古礼懂的不多,对周礼更是一窍不通。她不知道家庙和宗祠对古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娶妇之时根本不开家庙。只有将妇娶回之后,才开了家庙让此妇向祖先跪拜,然后将她的名字写入族谱之中。

    聘一妇历时数月,期间开了数次家庙,陈家对她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可以说,邹晨现在只消在陈家地盘上站一站,陈家那些小辈们也会对她避让三分的。

    她也曾问过杜昭,杜昭虽是懂得宫廷礼仪,然而对这个文人重视的周礼却是知之甚少。她只能含糊其词的告诉邹晨,陈家毕竟是千年传家,想必是非常重视礼仪的吧。于是,邹晨也就是当做观摩古代礼仪好了。

    她若是真懂得周礼,便应该知道,这样的六礼是娶宗妇所用,非宗妇不敢用此礼,娶普通的妇,根本不用男女双方大开宗祠的。

    陈家居然为子弟娶妇用了周礼,一时之间在宛丘引起了哗然。已经数百年没有人家娶妇肯用周礼了,这不能不说是陈家对礼的重视。许多文士,对此津津乐道。甚至对陈家此次娶妇品头论足,一些文士认为陈家纳徴之时居然擅自添加了茶叶和六畜是对周礼的侮辱。也有文士认为添加茶叶和六畜是对周礼的完善,毕竟周礼出世之时,世上还没有茶叶呢。

    文士们随着陈家送聘礼的步骤一直争吵了几个月,最后在嘉祐二年陈家纳徴之时把架给吵到了朝堂上,几个相公也对此事发表了看法。于是,在大宋境内引发了一轮周礼复古潮流,许多文士之家正苦于娶妇和嫁女的聘礼嫁妆太多,这时总算找到了突破口。他们立刻以复兴周礼为名,却为减少聘礼嫁妆之实,掀起了周礼之热。

    陈家的宗长抚着胡须,看着各地的商家给的回报,笑得意味深长。

    仅仅娶妇便让陈家扬名天下,划算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