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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池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慕烟烛。</p>
心里焦急，恐惧，不安，无措，无助，，，</p>
她不会又跑掉了吧，不会发生了什么意外吧，不会被她叔叔婶婶绑了吧，再不然是不是嫌弃他今天啰嗦了，又生他的气了，，，</p>
他不要她离开他的世界！</p>
“哎……”</p>
一只手拍了拍江清池的后背。</p>
江清池满含期待转过头。</p>
却不是慕烟烛。</p>
希望瞬间被失望取代。</p>
慕烟烛的奶奶叹了口气，“你跑那么快，我这把老骨头真追不上你。”</p>
“奶奶……我找不到江烟了，她去哪了，是不是不要我了？”</p>
江清池的语气委屈得都要哭了。</p>
看得老太太于心不忍，想摸摸他的头发安慰他，奈何够不到。</p>
“我刚想跟你说，烟烛应该在她妈妈那里吧。”</p>
“妈妈？”</p>
江清池心想，慕烟烛的妈妈不是去世了吗。</p>
老太太点点头，“今天是她妈妈的忌日啊，又是元旦，应该去给她妈妈送饺子了去吧，她啊，最喜欢在今天跟她妈妈单独说会儿话了！”</p>
“阿姨在哪个墓地啊？哪个区？哪个园？第几排第几列？她出门的时候是不是没带外套啊？”</p>
除了最后一句，其余的，老太太都没听懂！</p>
“我们这死了人，都是葬在慕家村小学后面的坟头，也没个第几排第几列。”</p>
“好，我现在去找她！”</p>
“哎——”</p>
老太太一句“吃碗饺子再去”，还没说出口，小青年已经跑远了。</p>
然后又跑回来。</p>
老太太问他做什么。</p>
江河喘着气：“奶奶，家里还有爆竹没？我拿一串用。”</p>
……</p>
……</p>
慕烟烛是村里出了名的慕大胆。</p>
这大胆，是跟同村的小姑娘比较起来的。</p>
慕烟烛打小能打能糙，不怕黑不怕虫子，不怕鬼不怕阴魂。</p>
就好比此时此刻，放眼望去，满坟头，就慕烟烛这一个小姑娘，蹲在这，手里捧着一碗热乎乎的饺子。</p>
慕烟烛拿新筷子，夹了一个饺子，往坟头送。</p>
“妈，你不是最爱吃猪肉白菜馅的饺子了吗，尝尝，这是我自个儿包的，面是我和的，皮也是我擀的，都是我做的，保证合你胃口。”</p>
“……”</p>
过了几秒钟，慕烟烛收回手。</p>
“妈吃了吧，好不好吃？味道咋样？”</p>
“……”</p>
“你说好吃啊，那我明年再来给你送，保证比今年还好吃。”</p>
“妈，我对不起你啊，家里穷，你和爸死没给你俩弄个墓碑。”</p>
“奶奶说，这样葬了就行，墓碑什么的，都是镐头，不重要。”</p>
“妈我还是对不起你啊，我差点连你坟头都保不住了。”</p>
“好在是保住了，我替你教训了叔婶一顿，啊不是，是江河替我教训的。”</p>
说到这，慕烟烛终于勾了勾嘴角。</p>
这么一扯嘴角，眼泪直接流到了嘴巴里，比饺子汤还要苦。</p>
“妈你知道江河是谁吗，他是我男朋友，啊没错，你闺女谈恋爱了，初恋……还是和我从小喜欢的男生，是不是你暗中保佑我，让人家赖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了啊。”</p>
“妈，江河他对我特别好，你真不用担心我，我觉得我跟着他，会过得很好的，就像爸对你很好一样，爸说，男人的心只有一个，他年轻时可以对很多人有好感，可是最终想结婚的，就那一个。”</p>
“江河说想跟我结婚，妈，我也想跟他结婚，我不想自己一个人了，我觉得一个人太孤独了，我有点撑不下去。”</p>
“妈，饺子凉了，你多吃几个吧，不然要成冻饺子了。”</p>
“……”</p>
慕烟烛把一碗饺子都倒出来，里面的饺子汤也一并浇上。</p>
热气腾腾，被凉风一吹，很快饺子凉了，饺子汤也和土地融为一体了。</p>
“妈，我是江河。”</p>
身后忽然响起一嗓子，吓慕烟烛一跳。</p>
江清池弯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慕烟烛肩头，摸了摸她的脑袋，随着她一起蹲下身来。</p>
“妈，初次见面，我是不是很帅？”</p>
慕烟烛笑了。</p>
江清池也笑了。</p>
不行！这么严肃的时候，不能笑！</p>
忍着，和丈母娘介绍自己呢。</p>
“妈我叫江清池，我小名叫江河湖海，慕烟烛叫我江河，我叫她江烟，因为从我给她冠上这个姓的时候，她已经是我江家人了。”</p>
顿了顿。</p>
大少爷拍拍胸脯！</p>
“你放心，我永远是她一个人的江河，所以把江烟的余生放心大胆交给我吧，我是很靠谱的小伙子。”</p>
“哦？妈你问我为什么这么有自信？哈哈我告诉你，我们老江家自信是遗传的，不服不行。”</p>
“你说什么？哈哈，你说你服了啊妈，那太好了，以后你闺女就是我的人了。”</p>
慕烟烛：“……”</p>
原来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时候，是这么的傻逼！</p>
真是不忍直视！</p>
“咱俩走吧。”</p>
慕烟烛吸了吸鼻子，纯粹是怕江清池穿着一件卫衣着凉了，毕竟墓地的气温比较阴冷。</p>
“哎急什么，我拿了爆竹，今天新年，得给爸妈的坟头放一串。”</p>
慕烟烛以为他是开玩笑的。</p>
好小子，还真的拿来爆竹了。</p>
然后江清池挑着竹竿，站在路边噼里啪啦放了一串。</p>
爆竹放完的花儿掉在坟头，红色的花儿，白皮的饺子，整片坟，属慕烟烛爸妈坟头最热闹。</p>
慕烟烛捂着耳朵，“真要被你震聋了。”</p>
“我看看。”</p>
江清池亲自给她揉耳朵，笑着说：“谁买的爆竹啊，这么响。”</p>
“我买的，你有意见？”</p>
“没有没有，你是我媳妇儿，我哪里敢有意见。”</p>
“……回去吧，这地凉，你感冒就不好了。”</p>
“上来吧，我背你。”</p>
“我腿没瘸。”</p>
江清池拍了拍自己肩头，“快上来，难得我想在我丈母娘面前表现表现，你还不让。”</p>
慕烟烛这才毫不客气上去了。</p>
她身上还穿着江清池的大棉服呢。</p>
他个头高，这衣服穿在她身上跟唱戏似的。</p>
“我不重吗？”</p>
“你不重，这衣服重。”</p>
“真会说话。”她打趣。</p>
“本来就是，你一百斤不到，这还重？”</p>
江清池觉得慕烟烛应该再胖点，她胳膊太细了，腰上也没几两肉。</p>
偏偏自家媳妇儿，平时还喜欢穿宽松休闲的衣服，倒是也没人觉得她瘦。</p>
算了算了，媳妇儿的美好身材，他一个人欣赏就好了。</p>
一串眼泪顺着江清池的脖子，一路流到他的胸膛，他的心里。</p>
江清池愣了一下，然后把慕烟烛往上提了提。</p>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她却把脸贴在他的后背，哭得压抑，“江河……”</p>
“哎~我在。”</p>
“江河……我没有家。”</p>
江清池单手托着慕烟烛的腰，腾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p>
“有我呢，我会给你一个家。”</p>
慕烟烛没有再发出声音，沉默地将脸埋在他的后背。</p>
这一路无言。</p>
她好希望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这条路上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彼此坚定又诚挚地走下去，毫无阻碍，毫无波澜，就这么走到老了。</p>
“江烟，看烟花！”</p>
慕烟烛终于抬头。</p>
看见天空上灿烂的烟花，砰砰砰，璀璨升空，红的蓝的绿的，五彩纷呈。</p>
江清池顿住了步子，已经走到池塘边了。</p>
这是慕烟烛村里的池塘，好多年了，大夏天很多人都在这钓鱼，前几年村长说要埋了这池塘盖房子，村里人都没同意，便作罢。</p>
“江烟——！！”</p>
江清池对着池塘大喊——</p>
“我喜欢你，超级喜欢你！”</p>
“江烟，我会给你一个家的！”</p>
“以后——我是你的擎天柱，是你的小叮当，是你的大力水手！”</p>
“我宣布，江烟——是江国腾的孙媳妇，是江北渊和言念的儿媳妇，是江春和江景明的大嫂，是我江清池最最最喜欢的媳妇儿！”</p>
喊完了。</p>
江清池疑惑转头：“怎么没有回音啊？”</p>
慕烟烛忍俊不禁：“你以为这是山谷啊，还有回音的。”</p>
“那你也喊吧，反正这里没人，只有我自己能听到。”</p>
“话说你爸妈知道你在这这么彪吗？”慕烟烛戏谑。</p>
江清池瞪她一眼：“我这么深情表白，你竟然说我彪，你还是人吗？”</p>
然后“不是人”的慕烟烛，趴在江清池后背上，也喊了一嗓子：</p>
“我想和江河有个家！一个写着我们名字的房子！”</p>
江清池直勾勾注视着她。</p>
“还有呢还有呢？”</p>
“没了啊。”</p>
一嗓子不就够了？</p>
她要说的话都在这嗓子里面了。</p>
江河：“你怎么不说你超级超级喜欢我。”</p>
慕烟烛给了他一拳，当然是假打。</p>
“哪有人把喜欢天天挂嘴边的，不腻得慌啊。”</p>
“不腻啊，喜欢就要说出来！”</p>
咳咳，这人啊……</p>
其实吧，有时候闷骚点也挺好的。</p>
慕烟烛忽然这么想，随而趴在江清池背上，咬着他的耳朵尖，很小声很小声，却比任何人都要认真，都要真诚：</p>
“江河，我的每一个今天，都比昨天喜欢你。”</p>
嗯，不错！</p>
江清池终于乐了，满意地把亲媳妇儿往上一提。</p>
“走咯~回家吃饺子了！”</p>
他背着她跑得那么快，慕烟烛生怕自己摔了，拍着他肩膀让他跑慢点，俩人一路跑到慕烟烛奶奶家，耳边还有爆竹声，是谁家的男人回来晚了，所以放炮晚了。</p>
……</p>
同一时间，江家。</p>
“阿嚏。”</p>
江春和吃饭的时候打了个喷嚏。</p>
连带着，言念和江北渊也一起打了个喷嚏。</p>
江三儿也想打喷嚏，不过他忍住了，只是揉了揉鼻子，把哈欠憋回去了。</p>
言念：“新的一年怎么还都感冒了？等会儿吃完饭，每人去喝包板蓝根听到没有！”</p>
江三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气定神闲来了一句：</p>
“妈，估计是哥想我们了。”</p>
一听这话，言念也放下筷子了。</p>
“话说你哥到底跑去哪了？元旦也不回来？”</p>
江北渊：“去做上门女婿了，不用管。”</p>
言念反应了几秒钟，杏眸眨眨，“啊……去陪媳妇儿了，是吧。”</p>
江春和单手托着腮帮子，“那也不能不打电话问候吧，哥有点过分。”</p>
刚说过分呢，那位过分的江同学已经打电话过来了。</p>
是给江三儿打的，还是开视频。</p>
江三儿：“大家伙都在呢，你要不说两句？”</p>
当然好！江清池一百个同意。</p>
省得他一个一个打电话说新年快乐了。</p>
“爸妈，新年快乐！”</p>
视频那端的江清池，笑起来一口大白牙，简直要把他头顶的白炽灯都要比下去了。</p>
言念揉了揉眼睛，看着江清池身后的房子，是一栋老房子了，水泥地面，有点像七十年代老人家的房子。</p>
“儿子，你这是在哪？”</p>
“在江烟奶奶家里呢，今儿不是元旦吗，陪着老人家过个新年。”</p>
“那明天腊八，你回不回来啊？”</p>
“应该不回来了吧，我和江烟明天坐动车回学校了，要开学了。”</p>
一口一个江烟呢。</p>
言念揉了揉额角，看来是真的喜欢不得了呢，他开心就好，反正只要对方人品端正，她无所谓，而且上次言念见过慕烟烛，觉得小姑娘挺单纯的。</p>
“行吧，你好好照顾自己，你看你脸上那灰，跟铁道战里面那二蛋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你爸虐待你呢。”</p>
然后江春和笑喷了，指着江清池的脸笑。</p>
江清池倒是不以为然，“我今天放爆竹来着，不小心蹭上的。”</p>
江春和：“我去！哥，你可以啊，都会打炮了。”</p>
“啧，小丫头走正道听到没。”</p>
江春和肯定是被江三儿给带坏了，这么闷骚了。</p>
嗯，肯定是！江清池义正言辞这么想。</p>
然后又唠几句磕，最后要挂电话之前，江清池来了一句：</p>
“哎爸妈，春儿三儿，今天我对着我媳妇儿村的护城塘，以你们四个人的名义起誓了，以后她就是咱江家人了。”</p>
言念想呼他一巴掌：“臭小子，难怪我们四个人同时打喷嚏。”</p>
“暧？这护城塘这么神啊，那看来我说的话都会灵验的哈哈哈！”</p>
看得出来江清池今天真的很开心，一直都是眉开眼笑的，这大白牙就没收回去过。</p>
终于挂了电话，言念也是又想哭又想笑。</p>
笑的是，这儿子终于找到真爱了，估计她很快就能抱孙子了。</p>
哭的是，原来不知不觉，孩子大了，自己和老公也老了。</p>
原来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渐渐远去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p>
言念：“行了，咱接着吃吧，他开心就好。”</p>
江春和嗯了声，“对啊，哥开心就好了！爱情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开心！”</p>
江三儿颔首，高冷附和了句：“他开心就好。”</p>
江北渊是最淡定的，老江很斯文地在喝汤。</p>
言念白了他一眼：</p>
你是一家之主，不表示两句？</p>
江北渊放下汤勺，摸了摸言念的头发。</p>
“你们开心就好。”</p>
新的一年，一家人整整齐齐继续走下去，健康、平安，这就是最大的开心了。</p>
……</p>
新年快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