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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峰没有按艾瑞卡的建议去芭梨的十三区。因为随便就能想到的主意,敌人更能想到。去华人区也许能带来些生活上的方便,可不管是老加洛林还是jing方,要找他的话十有八九也是到华人区去搜寻。
现在的他已经会说法语,那么很多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帮忙脱困的高卢老头开车把周青峰送走。当问他要去哪里时,对高卢和芭梨完全没概念的异域来客随口说了个‘第一区’......
结果周青峰被送到了第一区的卢浮宫。摘掉摩托头盔的他站在宫殿的广场外,那座举世闻名的玻璃金字塔就在眼前。
游客,宫殿,孤独的外来者。
周青峰在国内时就倍感孤独,没什么朋友。他到了国外更是举目无亲,屁股后头还追着一堆麻烦。他在个垃圾桶里丢掉了可能被追踪的手机,顺着参观的人流走进卢浮宫广场的玻璃金字塔内,取了一张免费的旅游地图,顺脚就从‘金字塔’下的地铁站离开了。
车厢内的人千奇百怪,各形各色。地铁则隆隆的在一个又一个站台穿行,单调而乏味运作。周青峰漫无目的的从一个站溜到另一个站,有时顺着人流走,有时看着地图瞎转。对他而言,去哪里似乎都无所谓。
就当周青峰感到自己有些饿时,地铁停下,车厢门打开。一名推着婴儿车的女子要下车——芭梨有些地铁的站台非常奇葩,列车到站台之间的空隙非常大。推婴儿车的女子试了两次都没能把车子推出去,颇为焦急。
车门关闭的jing示声在响了。
周青峰快步走过去,顺手将婴儿车抓起。当他和推车的女子安全走上站台,地铁列车的车门正好在他们身后关上。女子为此大松一口气,回头就感激的笑道:“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差点以为我要被夹住了。”
“没事。”周青峰再回头,地铁列车已经缓缓开动,离开站台。
女子又抱歉说道:“真对不起,你恐怕得乘下一趟车,希望你不会因此被耽误什么事。”
“哦......,没关系。”周青峰苦笑着摇头,“我其实没有目的地。”
当看到周青峰手里捏着的旅游地图,女子又问道:“你是游客?”
“啊.....,是的。”周青峰点点头,眼前就是个普通的高卢女人,并不特别。他也没有跟对方深谈的意思,只是帮对方个小忙,瞎聊几句。
这名高卢女人仔细打量了周青峰一番,似乎看穿他满腹心事,“你是要找住的地方吗?”
周青峰当然需要找个住的地方。可他所有证件都丢在医院的病房了,正头疼自己该去哪里落脚?当女人问起,他尴尬的笑道:“啊,是的。我刚到芭梨,确实需要找个住的地方。”
“你是华人吧?”
“呃......,对。”
“我认识个朋友,也许她可以帮到你。”
诶......?
周青峰眨巴眨巴眼睛,推婴儿车的女人就笑着朝他一偏头,示意跟上。他也就这么傻傻的跟着出了地铁站,在陌生的街道上一路随行。道路两旁有花店,有餐厅,有教堂,有各式各样的人员和景物。最后他跟啊跟的就来到一家非常小的旅游礼品店。
这小店有点类似城中村卖情趣用品的那种,门极小,店内的面积也很狭窄。门口还歪歪扭扭贴着几张发黄的旅游留学之类的中介告示。店内是两排货架,收银台后坐着个女人,低着头冲着台电脑屏幕,不知道在干什么?
推婴儿车的高卢女人似乎就住附近,跟店内工作的女人似乎很熟。她在外头敲了敲玻璃门,喊了声:“嗨,劳拉,我给你找了点麻烦。你有个同胞需要帮忙。”
高卢女人说完就朝周青峰挥挥手,仿佛‘学lei锋,做好事’般满意的离开。而店内的那名‘劳拉’则走了出来,先朝高卢女人喊了声谢谢,然后才扭头把周青峰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周青峰穿了一身旧衣服,不是很合体,略微短小。帮他脱困的那位高卢老头将自己儿子的衣服送给了他。虽然他无论体格还是身材都极其完美,可这身打扮就拉低了别人对他的观感——推婴儿车的高卢女人一看他,就觉着这是个需要帮助的倒霉蛋。
叫‘劳拉’的女人是个亚裔面孔,二十来岁,不施粉黛,素面朝天,装扮的非常随意。她一开口就用汉语说道:“你好。”
“你好。”周青峰伸手和对方握了握,“我其实是......。”
‘劳拉’却打断问道:“你有合法的身份证件吗?”
啊......?
周青峰呆呆的摇摇头,他不敢说自己的来历,说了也没人信。
“非法移民?”‘劳拉’又问道。她好像很熟悉周青峰当前的状况,提问题都不假思索。
“呃......”周青峰拖了老长一个音调,他确实不是以正常方式进入高卢的,“算是吧。”
“看你这样子,兜里也没钱喽。”‘劳拉’叹了一声,摇摇头道:“算了,你这种人我很常见。你不用编故事说自己有多可怜,我也不管你的来历。我可以帮你找份工作,让你留在高卢。你必须工作半年以上。半年内,你的薪水要付我一半作为介绍费。”
听‘劳拉’的语气,周青峰完全就是个等待她救赎的可怜虫。周青峰心里不忿的暗想:“你把我当什么看了?我上午还很牛逼的硬刚高卢jing察,弄得全世界知名。现在你把我当叫花子一般打发,太看不起人了。”
看周青峰似乎很不满,‘劳拉’又回到自己那张狭窄的收银台后头,抓起一支笔在指尖转来转去,懒懒散散的说道:“你遇到我算是运气。我收费已经很便宜了,换别家能让你白干一年。若是碰到唐人街那些黑心的家伙,他们能榨干你的油水再向移民局举报你。”
我是有长期居留证的人,我不怕高卢移民局。
算了,大爷我是见不得光的人。
人在屋檐下,低一低头吧。
周青峰无奈走进这家小礼品店内,更是觉着这鬼地方狭窄的都要转不开身。他站在‘劳拉’问道:“你能帮我回国吗?”
“什么?”‘劳拉’诧异的反问道:“你来高卢多久了?”
“两三个星期吧。”
“受不了?”
谁受得了呀?
先是骗老子有巨额遗产继承,结果到了芭梨一毛钱没见到就挨了炸弹,差点连命都没了。现在好不容易从那帮混蛋手里逃出来,我难道继续留下跟他们过家家不成?虽然父母的迷案未解,可现在这个状况......
像个懦夫一样逃避,确实太废物了。
周青峰叹气的点点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别人喜欢高卢,觉着这里浪漫,多情,悠闲,像天堂般舒适。可他注定高卢一生黑!
唉......,‘劳拉’一副怒其不争的神情,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看你年纪不大,也就才高中毕业吧。你说现在国内也不错,送个外卖也能养家糊口了,你跑到国外来做什么?而费劲千辛万苦都出来了,你却怕吃苦又想回去,你有病呀?”
我哪里是怕吃苦?我是怕没命啊!
周青峰才是真的有苦说不出,苦逼到家了。
‘劳拉’又一摊手,说道:“你要是想回国,我就帮不了你。你去找大使馆吧,说不定能弄一张免费的机票。”
去大使馆?
周青峰又默默的问了句:“偷渡出来的也可以吗?”
“不清楚,具体得去问大使馆的人。”‘劳拉’又一耸肩,“我猜你不但没有在高卢的合法证件,只怕连护照和签证也没有。像你这样的,想回国也难哦,我是帮不上了。”
“等等。”看‘劳拉’一副要赶自己走的架势,周青峰不得不颓然说道:“那我先找一份工作吧。”
‘劳拉’又嗤笑问道:“你有啥技能呀?如果啥都不会,就只能去中餐馆刷盘子了。”
会啥?周青峰之前打过的零工不少,可要说什么专业技能还是等于零。他耷拉着脑袋说道:“刷盘子就刷盘子吧。我先攒点钱,再做其他打算。”
呵呵呵......,‘劳拉’又笑道:“嗨......,小子,其实我觉着你完全没必要去刷盘子。你这体格看着不错,长的也还行,打扮打扮说不定能去干娱乐业。”
啥?
周青峰一脸疑问。
‘劳拉’笑道:“我们这是芭梨的第十区。治安么,比较差。小偷小摸什么的多了些。这里小酒店旅馆挺多的,夜总会也不少。我们北面的十八区是芭梨夜生活的主要场所,有名的红灯区。你要不要去那边试试?来钱很快的。”
你妹个娱乐业啊!
周青峰的脸色就很难看了,铁青铁青的。
看这小家伙开不起玩笑,‘劳拉’挥挥手道:“不喜欢就算了,你还是去刷盘子吧。我打几个电话,然后带你去见工。附近正好有几家不错的中餐厅缺人,你应该很容易就能去上班。”
‘劳拉’抓起桌前的名片盒,找出几张开始拨打电话。可也不知道周青峰运气不好还是咋地,‘劳拉’连打好几个电话,对面的餐厅都说不招人了。最后她只能满怀歉意的摊手说道:“不好意思,我尽力了。最近高卢不太平,游客少,餐厅生意都不好做了。”
周青峰觉着自己已经向现实低头了,哪晓得现实比想象的还残酷。他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长长叹气,起身离开了‘劳拉’的小店。看到他离开,‘劳拉’还特意跑出来喊了声,“喂,你不要在这附近流浪,这个区不安全。”
“我不在这附近,又能去哪里?”周青峰耷拉着脑袋,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显然是没听进去。
‘劳拉’的店铺在芭梨第十区。这个区有两个火车站,旅客众多。这种人流多的地方治安很差,倒了夜里更是不安全。‘劳拉’住的住第十区东面的第十九区,那是芭梨第二个华人聚集区,治安也不好,夜里就少有人敢于外出。
实际上天还没黑,街道上就出现不少阿裔和非裔。这些人往往没工作,就整天的到处乱逛,看到机会就抢劫强奸,胆大包天——芭梨曾经发生过种花家的副委员长乘车去机场,半路被两名骑摩托车的劫匪敲碎后车窗玻璃,抢走手提包的破事。
这种事发生在非洲也就算了,居然发生在芭梨。
奇谈啊!
天没黑,‘劳拉’关店门,开车回家。她一路都不敢胡乱减速,眼睛还得时刻盯着街道上的可疑人物,生怕自己也被人给抢了。
如今有种戏言,说芭梨有两种华人——一种是被抢过的,一种是即将被抢的。‘劳拉’这两种情况都不想经历。只不过今天的事有点特别......
在经过一个路口时,横切里忽然飞出个人来,扑通就摔在‘劳拉’的车子前。她连忙一个急刹,勉强把车停下。这第一反应就是芭梨的抢匪在耍碰瓷的新花招,‘劳拉’连忙向自己车辆周围看,在想是倒车逃离呢,还是直接碾过去?
可‘劳拉’这一扭头,就看到路边有个高大的男人正在狂揍一个更高大壮硕的黑人。挨揍的黑人至少一米九,粗壮的像个大马猴。只是他这会却被揍的像面条,软趴趴的被另一个男子把脑袋按在墙上,一拳一拳邦邦邦揍个不停。
施暴的男子每打一拳还极其恼怒的骂一句:“草泥马,草泥马啊!拿把小破刀就敢来抢老子。我看上去像好欺负的样子?还给老子说‘嗨’,嗨尼玛啊,我认识你吗?!”
黑鬼已经被打的神志不清,满脸是血。开头被丢出来的另一个黑鬼则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试图远离后头那个极其狂躁的恶魔。
两黑鬼都是天天健身练搏击的大块头,胸口的腱子肉能一蹦一蹦的跳。他们半路遇到那家伙,一看是有钱又好欺负的亚裔肥羊,当即高兴坏了。
按理说亮出刀子来结局就注定了。可走多了夜路终遇鬼,两个黑鬼他们才说了一句‘嗨’,那明明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家伙下一秒就开了无双——那拳头真是铁做的呀,又硬又狠。普通人挨一下,半条命就没了。
连揍十几拳,开无双的那位还不解恨。他又把挨揍的黑鬼抓起来,丢进了路边的大垃圾箱。丢之前,他还搜了黑鬼的身,毛都没搜到。就当他恨恨不平的要大步离开,开车的‘劳拉’按了按车喇叭,远光灯闪了两下。
“喂,你好像很能打呀?”‘劳拉’开车上前,盯着路旁满手是血,浑身戾气的那位。
“怎么又是你?”开无双的自然是无处可去的周大爷。他无处可去,一下午就在街上瞎逛,还花钱在一家小超市买了点吃的,天黑了大概只能找个公园之类的地方熬一宿——却不想半路被两个黑鬼迎面拦住了路,怒火中烧的他立马拿对方当拳击袋暴揍一顿。
事实证明,从艾瑞卡那里学来的‘近身搏斗’能力还是挺好用的,就是需要理论联系实践,多加练习。周青峰一动手就练的很嗨!
“上车吧。”‘劳拉’说道。
“我干嘛要上你的车?”周青峰刚刚‘热身’,这会正兴奋的很,还想找人再打几架。他此刻满心的莫名愤怒,就想找人发泄发泄。
“我原本想如果再遇到你,把你推荐到其他区的华人餐厅或者超市去。不过看你这么能打,或许有一份更有前途的工作可以交给你。”
“我其实只想回国,一点也不想留在高卢。可我又不能走,我必须要留下来。然而这鬼地方该怎么留下来,我一点概念都没有。”
“我看你这暴躁的样子,就不像是能用正常途径回国的。所以我最后问你一句,你上不上车?不上我可走了。这片街区是出了名的不安全,我可没你那么能打。”
车辆稍稍超前,停了下来。
“你真让我上车?我可没什么钱。”周青峰也跟着停下,看看驾驶座上的‘劳拉’镇定的表情,叹了一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算了,有人收留我就不错了。”
上车后,‘劳拉’伸出手笑道:“认识一下,我中文名叫黄鹂。你呢?”
“雨果,维克多.雨果。”周青峰面无表情的说道。
“喂,我是问你的真名。”‘劳拉’瞪眼怒道,“你这样胡说八道,干嘛不叫拿破仑.波拿巴?”
周青峰却微微闭眼,叹了一声后说道:“从我到高卢的那天开始,这也是我的真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