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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夏踩着春的尾巴火急火燎地卷着热气而来，昼夜温差还有点大，但是上午的阳光就大有要将人晒干的气势。
启明娱乐经纪公司。
大堂里已经开了冷气，温度不低，凉爽度正好。
前台小妹兢兢业业地在工作岗位上待命，这个时候早已过了上班高峰期，没什么人来往，她却依旧保持着高度的紧张。
她已经注意接待区起码二十分钟了。
大堂接待区的沙发里坐了一个女生。
这本身不稀奇，经常有来面试的新人，或者要来签约的艺人，都会坐在那等。
启明娱乐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经纪公司，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年轻人来碰运气，想要借助这块强力的跳板实现一夜爆红的梦想。
大多都失望而归。
每一个来面试的新人，要么打扮得花枝招展，要么打扮得郑重其事。
前台小妹都见怪不怪了。
但是这个女生，不一般。
她整个人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里，脑袋枕在靠背上，压得头上那顶骷髅鸭舌帽都掉了，导致明显刚卷好的亚麻灰色的短发乱七八糟，耳朵上坠着大大的圆耳环，脸上戴着的黑色墨镜几乎遮去了大半张脸。
这倒还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是，她的衣着太夸张了。
她脖子上戴了条暴发户似的大金链子，又长又闪地坠到胸口，上身穿了一件长度都可以当裙子穿的原宿朋克风短袖，上面毫无规则的色块像被人泼了五颜六色的油漆一样，最中间还有一只硕大的小猪佩奇，占据整个前胸，和衣摆、袖口的破布风十分不搭。
裤子则是一条过于宽松、一看就比她本身该穿的码数大了少说两个号的低档裤。
脚上就更有趣了。
踩了双人字拖，白晃晃的脚丫子上，七彩的指甲油惹眼得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
前台小妹觉得今天遇见了高人。
女生已经在沙发上瘫了快半个小时了，不来前台咨询，也没见哪位领导下达通知带她上去。
她一进门就长长地叹了声气，然后趿着人字拖往接待区的沙发上一瘫，没再动弹过。
就连保安都开始频频投来注目礼。
前台小妹觉得为了公司的形象着想，她必须得过去会会这个朋克少女了。
她走过去，保持着良好的职业微笑。
“小姐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朋克少女随意搭在肚子上的手动了动，接着整个惊醒似的抽了一下，缓缓地撑着身子坐起来，扶了扶歪掉的帽子：“小姐姐你在跟我说话吗？”就算她极力表现得正常，还是难掩话语间浓浓的睡意。
前台小妹默了默，维持微笑：“是的。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噢……我找人。”
“请问找谁呢？”
“就，你们公司老总。”
“林总是吗？”
“啊……大概是吧？”
前台小妹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纹，“请问您有预约吗？”
朋克少女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姿态傲慢极了，酷酷地推了推墨镜，声音绷了起来，高冷道：“当然有。”
前台小妹：“……”
“小姐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帮您联系一下。”
朋克少女高贵冷艳地抬了抬下巴。
几分钟后，前台小妹回来了：“小姐，请稍等，林总马上就下来。”她的态度比起方才的职业素养，变得更尊敬了。
前台小妹心慌慌的，心道这个朋克少女到底什么来头？林总居然要亲自来接，不仅亲自来接，还是“马上就来”？！
她惶恐地开始回忆自己之前的表现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朋克少女端庄地冲她笑了笑：“好的，谢谢。”
没一会儿，电梯里出来一名年轻男人。男人穿着熨烫平整的灰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散发着难以忽视的精英气息。
前台小妹赶紧唤了声“林总”。
林总表情淡淡地点点头，直直地往接待区走去。
朋克少女站起身，很酷地伸出食指抬了抬帽檐，双眼透过墨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你就是云初岫？”男人问。
他面无表情，只是在最开始看到她这身装扮的时候眼角很微妙地抽了抽。
朋克少女傲慢地扯扯嘴角，答得漫不经心：“对，是我。”
“好，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电梯走，路过前台的时候，朋克少女忽然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起，比出一把枪的手势，朝着一直关注这边的前台小妹“bang”了一下。
嘴角的弧度又酷又流氓。
前台小妹：“……”
瑟瑟发抖。
**
云初岫跟着男人一路到了办公室，夸张的扮相吸引了一众的目光，直追随她的身影消失在总裁办公室门后。
从来没有女人单独进过总裁的办公室——更别说还是总裁亲自领进去的。
娱乐公司本就是八卦聚集地，这下直接炸了锅。
只不过在办公室里的两位当事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男人首先做了自我介绍：“云小姐你好，我是林麟。”
林麟？
云初岫使劲憋住笑，唇边还是漏了声诡异的气。将笑意咽下去，她抿着唇，“你好。”
社会酷女孩人设不能崩。
林麟像是习以为常了，面色不改地继续道：“按理说，以你目前资历，我们公司还不能签下你……”
话没说完。
云初岫忍着喜意，平静地扶了扶墨镜：“那好，不浪费您的时间了，打扰了。”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但是——”林麟悠悠的声音再次接上，直接拽住了她的双脚，“云老曾经对我有恩，这次他特意拜托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还他这份人情。”
“况且，我看过你的在校成绩和荣誉，很不错，虽然资历尚浅，仍有可挖掘的潜力。”
云初岫面无表情：“明人不说暗话，你就说到底怎么着吧。”
林麟笑笑，从办公桌上取了两份文件递给她：“这是签约合同，你看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签了。”
“有问题。”
“什么？”
云初岫拽得二五八万：“我拒绝签约。”
“嗯，云老让我替他传达一句话给你。”林麟说。
云初岫眼皮一跳：“……什么话？”
林麟淡淡道：“再胡闹不闯出点名堂，你也不用回家了，爷爷就算老死在家里没人发现也不需要你管。”
我靠。
云初岫捧心，防止哗啦啦碎成渣渣的心脏掉到地上。
她长这么大，最尊敬的不是父母，而是自己那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爷爷。
说尊敬都不够表达的，爷爷是她终生的目标，简直是她的信仰。
哇，爷爷太狠了。
她感觉很受伤。
很受伤的云初岫一把夺过合同，从笔筒里取了签字笔，看也没看，直接翻到最后，唰唰几笔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林麟接过其中一份，看了看，点点头：“欢迎你，云初岫。”
云初岫脸色很臭，“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
“再等等。”林麟放下合同，抬手看了眼腕表，“你的经纪人应该快到了。”
敢情经纪人都已经安排好了？
云初岫难以置信，恶狠狠地往刘海吹了一口气。
林麟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云初岫注意到林麟说这句话的同时，原本靠在办公桌上的身子立马站直了，像是自己也没发觉的下意识的举动。
乖得像个小学生似的。
她顿时好奇心起，扭头望过去。
来人和林麟一样穿了身整齐的灰色西装，头发虽然打理过，但发尾带着点自然卷，显出几分随意。
他的眉目很好看，是比较温和的精致感，脸颊轮廓分明，有一点西方人的英挺，眼珠却是很纯正的黑色。
他鼻梁上架了副金框眼镜，唇畔抿着温文尔雅的笑，看上去像个斯文的读书人。
“抱歉，我来迟了。”男人迈着长腿往这边走过来。
林麟笑了笑：“不迟，正好。”
“介绍一下，这就是云老推荐的——他的孙女，云初岫。”林麟站在两人中间，“云初岫，这位就是以后负责带你的经纪人，沈翊。”
云初岫动作很小地撇撇嘴，酷了吧唧地抬抬下巴：“你好。”
“你好。原来这就是云老的孙女，果真……”沈翊目光温和，一双眼快速地将她从头扫到脚，笑容没变，“不同凡响。”
这话听在云初岫耳朵里，莫名地刺耳。
她高冷地笑笑，“多谢夸奖。”
“不过——”
两人之间隔了两三米的距离，沈翊上前两步，抬手，捏住了云初岫的墨镜腿。
“我带过的艺人，最后没有不声名鹊起的。”
他稍稍使力，厚重的墨镜离开了云初岫的脸。
“你要做好准备，跟着我，不是那么轻松的。首先，这个形象就不及格。”
墨镜下，未施粉黛的小脸表情有一瞬间的惊慌，水润清澈的鹿眼微微睁大地看着他。
沈翊眼睛微眯，唇边的笑容加深了几许，缓慢地下结论。
“嗯……还行，至少五官有可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