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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卯吃辰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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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主簿?

    陆皓山听了有些愕然,一时间差点记不起这个人了,江油县衙的张主簿姓张,名云辉,他在江油县衙是一个独特的存在,虽说占据主簿之地,可是长期请病假在家休养,不争权、不夺利,也从不抢着出风头,对县衙的争斗不问不闻,只是拿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就是这次陆皓山对陈贵进行毁灭性的打击,张云辉还是毫无动作。

    很沉得住气。

    这种人,安于现状,对同僚和上司没有威胁,很受官场欢迎的,陆皓山有些时候都忘记县衙中还有一个主簿的存在,现在突然听到找自己,都有一种吃惊的感觉。

    周大源是老司吏了,闻言皱着眉头说:“张主簿出动,只怕是与税赋有关,不会吧,现在夏粮还没有种下呢。”

    县衙也不是吃干饭的地方,要留下也得有两把刷子,张云辉最擅长的就是夏粮和秋粮的征收,协调基层与上级的交接关系,虽说江油县地处偏僻,百姓也不富裕,但在交纳税赋时在各县中都是排在前列,深得上官的赞赏,现在一听到这个休养在家的人物突然蹦出来,周大源第一反应就是朝廷又要派税了。

    “算了,回去一问便知,现在猜也没用。”陆皓山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在现在也吃饱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来人,结帐。”

    这是陆皓山定的规矩,那些产业虽说是县衙的产业,县衙的人去消费,有节扣,不能记帐、更不能白吃白喝,若不然这点产业很快就让他们吃垮,自己定的规矩,陆皓山也没打算破坏,吃完饭,让掌柜的来结帐,算是做一个榜样。

    一直站在门外的掌柜闻言,连忙小跑着过来说:“大老爷,这帐周大人一早已经结了。”

    “哦,周司吏,让你破费了。”陆皓山笑着说。

    作为江油的“财神爷”,和县尊大人吃饭,自然需要自觉,特别是陆皓山不究旧帐,这样一来,以前贪墨下来的银子都洗白了,周大源心里感激极了,一心想向陆皓山示好,像这次吃饭,还在点菜时就已经把帐给付了,现在听到陆县令这句话,周大源感到那点银子真是花得太值了,闻言连忙说:“不敢,这只是举手之劳。”

    曹虎在一旁打趣道:“周老哥,你可是我们江油的财神爷,和你一起吃饭,曹某可从不带银子的。”

    两人一个抓财政,一个抓治安,并没有利益冲突,彼此间还有不少合作,所以关系还不错。

    “周老弟能来,那就是给周某脸面了,哪里还要你破费呢,哈哈哈....”

    陆皓山率着两人径直回衙门,一进县衙,就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悠闲地坐在偏厅里角落里喝茶,一看到陆皓山回来,马上站起向陆皓山行礼道:“下官拜见县尊大人。”

    “张主簿,这里不是公堂,随意一些好了,来,请坐。”

    “谢大人。”张主簿谢了一声,再次坐了下来,他倒是识趣,一来就坐在次席,这样陆皓山回来,他也不用再挪动屁股。

    陆皓山是县令,当之无愧地坐在首席,一脸关心地说:“张主簿,你不是说身体微恙,需要在家休养,身子骨养好了吗?不知什么风把你吹回衙门呢?”

    “谢大人关心,下官年纪大了,身子大不如前,不过做一些琐碎的事,还是应付得来,大人,你是一个办大事的人,下官也就开门见山了,实不相瞒,此次这么急把大人找来,就是商量有关今年税赋之事,本来此事是下官打理,可是这次兹事体大,下官需要和大人商议一下。”张云辉一脸沉重地说。

    还真是税赋的问题,陆皓山不由想起周大源的话,他说张主簿一出现,十有**是与税赋有关,还真让他猜中了,不过猜想一下,也在情理之中,皇太极率领军队兵临城下,把大明搅得不可安生,沿途烧杀抢掠也是他一贯的作风,皇城需要巩固、百姓需要安抚、辽东战线需要整顿、有功将士需要论功行赏等等,这些都需要钱银,这些年,辽东战线就是一个无底洞,把大明的财政都拖垮了,现在急需要用钱,摊派在百姓头上,也没让人感到意外。

    “是啊”陆皓山有些感谢概地说:“现在刚过完年,夏粮还没有种下,老百姓的存粮有限,这个时候征税,老百姓也太苦了。”

    张云辉苦笑地说:“大人,岂止是征收夏粮,此次户部下令提前征收整年的税赋,朝廷卯吃辰粮,百姓岂止是苦,简直就是.....算了,这些事不是下官所能非议的,唉,这下不知多少百姓要倾家荡产、卖儿卖女,倒是便宜那些乡绅老财了。”

    百姓种的田要交税,但是有功名的人就可以免税,很多百姓交不起税,被迫向地主乡绅们借贷,这个借贷需要利息的,而这利息还很高,要是还不上,那就得卖田卖地,卖子卖女,有的甚至把自己卖身到地主家当奴仆,都说乱世出英雄,碰上灾年,那些地主乡绅才是大发昧心财绝佳时机,这意味着他们可以用较低的代价拿到他们要想的田地。

    “什么?提前征收一年的税赋?”陆皓山当场吃惊地叫了起来:“这,这,这怎么可能?”

    岂止是苦,简直就是赶鸡下河,往死里拖啊。

    “下官主管税赋,户部的政令一下,书办就按例送到下官家中,不瞒大人,下官也被吓了一跳,去年歉收,该交的税一文也不能少,老百姓都是勒紧裤带过日子,很多百姓连饭都吃不起了,现在一次要他们交一整年的税赋,大人,此事可大可小,若是不能按时完成,上官怪罪,我们担不起此责,若是强行收取,那陕西白水就是前车之辙,左右为难啊。”张云辉愁得老脸都揉成一团了。

    陆皓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也就陕西白水的王二,被逼走投无路后,带人冲进县衙把知县张斗耀杀死,从而拉开了造反的浪潮,这件事对官员的触动很大,特别是王二之后,那造反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以至很多官员在执行政令时,显得小心谨慎多了,这不,负责税赋的张主簿在执行前=都急着找自己商量。

    这件事太大了,不光关系到众人的前程,更关系到江油县百姓的民生,不能等闲视之。

    看到陆皓山没有说话,张云辉忍不住说道:“大人,你是一县之尊,百姓的父母官,此事还得由你拿个主意啊。”

    陆皓山此刻,思如电转,虽说这个政令让他非常吃惊,但是陆皓山却隐隐地嗅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最近发生的事慢慢在脑中浮现,慢慢中,脑中形成一个非常大胆、疯狂的计划。

    “大人,大人,你怎么啦?”张云辉看到陆皓山好像入了神,不由小心提醒道。

    陆皓山这才醒悟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想起一些事,有此走神,失态,失态,张主簿请见谅。”

    “不敢,大人公务繁忙,是下官打扰了大人了”张云辉小心地说:“至于朝廷下令征税的之事,依大人之见.......”

    “户部给的期限是多久?”

    “二个月,不过最少要预备一个月押运,也就是说,我们仅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这时间也急促了,大人的意思是?”

    一个月?陆皓山暗暗点头,只要筹划得当,时间也足够了,闻言向京城的方面拱拱手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现在大明陷于水深火热当中,我们岂能坐视不理,既然是朝廷的政令,我等用心执行即可,张主簿,此事就交给你了,一定准时筹好,若不然上官怪罪下来,我等吃罪不起。”

    “可是大人,若是强行征收,只怕种粮全部交出也不够,要是连种粮都没有,老百姓也就没了生路,这,这.......”

    陆皓山一脸正色地说:“我们是大明的臣民,君王有令,我们做臣子的有什么办法?先应付这关,以后的,慢慢再想办法吧。”

    张云辉的嘴皮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不过看到陆皓山一脸认真的样子,最后只是众嘴里憋出:“是,大人,下官一定尽力而为。”

    毕竟是外来户啊,只管自己的政绩和升迁,不管当地老百姓的死活,张云辉虽说赋闲在家,不过对江油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看到陆皓勤政爱民,本以为他会帮忙想想办法,或者利用他的靠山,给江油的百姓说句好话,可以缓一缓,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说出这一番说词,心里不由有些黯然:如此一来,江油不知多少家庭被推入火炕了。

    “张主簿”陆皓山拍了拍张云辉的肩膀说:“为难你了,不过此事关系国家存亡兴衰,本官也无能为力,你放心,本官一定想尽办法与江油的百姓共渡时艰,绝不置身事外。”说完,有些感慨地说:“老百姓也太苦了。”

    听到县令大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张云辉心中有些感动,对陆县令又多了二分好感,当听到陆皓山说后面那句话时,张云辉也无奈附和道:“是啊,老百姓太苦了。”